浩大繁复的永劫之阵,隐没在青丘最高峰之上。
这里本是青丘的祭祀台,如今因为久未有人打理,茂盛葱郁的杂草掩盖了当年的血色,更有荆棘密布,看起来阴森十足,连月色也被遮蔽。
天空隐有雷电盘旋,偶然照亮天色,周身却寂静无声。
尔白却似察觉到了什么,急急上前,“母亲——”
他的声音仓皇又惊惧,恰时,惊雷一闪,划破天色,闪电聚焦在某一点,狠厉劈下。
天光骤亮,雷电狰狞,众人被强光所刺,不由得眯起眼。再睁开,只见那处赫然一座高台,上面蜷缩着一只骨瘦嶙峋满身伤痕的母狐。
封印凶兽的永劫之阵,原来还加随雷电罚刑,令受刑者更加痛不欲生。
浮桑看着,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何人有此胆,如此对待他的子民?
眼见又有一道雷电要劈下,尔白已然化身白狐飞奔而去。
可才成年的幼狐怎么能抵御这样的惊雷,浮桑周身凝出灵光,尾巴一扫,一道灵气将他卷了回来。
簌棠也眼疾手快以灵气挡下那道雷,她“嘶”了一声,收回手。反馈而来的雷术霸道无比,连她施法的指尖也被电上了一下。
“不要拦我!”尔白依然双目通红,急喊着,“母亲,母亲——”
高台上浑身血污的狐狸听见了,它毫无气力却挣扎着睁开了眼,神智被折磨得不清醒,发出奄奄一息的凄厉哀鸣声。
其声戚戚,众人看着听着,皆于心不忍。
此时唯有浮桑显得冷静清淡,“尔白,你一直往前冲去,阻我行动,我如何施法?”
簌棠上前一把攥住尔白的爪子,她也沉下声严肃道:“我们皆知你心系母亲,但此刻破了永劫之阵才是最要紧的,不能自乱心神。”
浮桑淡淡扫了眼他们,和他们相执的手。
他道:“都退开,我上前便可。”
苍雪色的毛发在山顶狂风中拂动,风勾勒出猫科动物矫健修长的身型。
白猫的体型,在猫中并不算小,可对比青丘的白狐而言,还是显得瘦小了一截。
只是他的步伐轻巧又矫捷,迎着闪电与幽邃的荆棘路,如风中鬼魅,神情无澜,一步步往前走去。
簌棠看着,有些担忧,唤了一声:“阿浮……”
他的猫耳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我同你一起去吧。”簌棠道,“这雷电威力很强,我担心。”
浮桑想说不必,不过天气之象,伤不到他分毫,可话到嘴边,不知怎得变了,“……好。”
言罢,他自己也怔了怔。
很快他找到缘由,他不过只是想看看,令她不安的雷电若与她近在咫尺,心中的恐惧蔓延,自身难保时。
她还能同从前数次般顾得上他么,他如此心道。
——定然不是因为他有些习惯了身边有她。
将九耳和重明交由祁以遥照顾,簌棠随着浮桑上前。
荆棘生得高大尖锐,即便衣裙是魔族特制的面料,裙角也不小心被划破数个洞。
簌棠不甚在意这个,她一直盯紧浮桑的身影,“你慢点……”
一道惊雷划过,振聋发聩,她也只是眨了眨眼。
不如浮桑所想,她其实并不怕雷,一个人生活过太久,若是连打雷都害怕,她从小到大得哭鼻子多少次。
反倒是浮桑脚步一顿,耳朵微动,余光瞥过她,脚步放慢了些。
身后尔白难以抑制的呼喊声渐渐变得遥远,高台将近,一人一猫站定了脚步。
“你们……”察觉有极为强劲的灵力靠近,青丘国主再次艰难地掀起眼皮。
沉厚繁复的阵法,如同不可斩断的锁链,条条刺进它单薄的皮肉,原本如雪的毛发布满血污,黏结着成为大片浓重的血墨色,看上去十分心惊。
这算是兽族的国度,簌棠不想贸然开口,将目光放在淡然伫立的浮桑身上,等他出声。
不曾想,青丘国主亦将视线凝在浮桑身上,它目色有一瞬间怔愣,少顷回归清明,“你…您是祖——”
“你可记得,何人害你?”浮桑扫了高台之上的白狐,沉声道。
诡谲的雷电隐隐在云层中暗然轰鸣,不时有深紫的光晕浮现。
青丘国主默然一瞬,“是我无能,仇人着黑衣,蒙银面,显然有备而来,没有暴露半点痕迹。”
浮桑皱眉。
“但是……”国主又道,“他们并非只有人形,还有许多犹如兽的黑影,与他们并肩作战。”
黑影。
簌棠微怔,脱口而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