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国主眼皮一颤,艰难地移动着视线,看向簌棠:“……你是?你非我兽族。”
俨然,青丘避世多年,连隔壁的魔境都相知甚少。
正因它们如此隐隐于世,才成了幕后黑手最好攻破的目标,灭青丘一族,若非尔白还留在世上,真的是一点涟漪都不曾泛起。
簌棠还不未回答,青丘国主的心力撑不起她再多加注意,它只得长话短说,将话题又转回了灭族仇人身上。
“除此之外,我还发觉了一件蹊跷事……”
浮桑耳朵前倾,静静听着。
“有黑衣人,腰间好似佩了什么银饰,被我发现后,又连忙隐藏起来。”
簌棠一怔,心中思绪一闪而过。
好一会儿后,浮桑开口了,“好,待你脱阵之后,再议吧。”
簌棠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谁料国主却苦笑一声,它摇头:“来不及了。”
“我能察觉到,亡灵们已支撑不了多久。”它仰头,消瘦嶙峋的身体随之颤抖,静默一刻,眼底有深深的怒火,和无尽的哀叹,“若再不渡它们去鬼域,它们就要永远消逝在世间了。”
簌棠想到浮桑说有办法,可他此刻却沉默着,她心中一时有了不好的猜测,“能破解缚魂之阵的方法,莫非……”
“青丘九尾,能通灵,感知天地灵气。”浮桑道,“取之血肉精气,可固身凝魂。”
当真如此……
能化解的方法,原是仍在九尾狐身上,可是血肉精气……
簌棠听出了浮桑语气中难得表现出来的沉重,而她自己听了这番话,心里何尝不起了极大的沉闷之意。
血肉精气,在这个奇幻世界不单代表着身死。
就如飘荡无依,面临消弭的亡灵一样,取生魂精气,基本可以理解为魂飞魄散,一样再也没有转世。
青丘国主,要用自己的命,换族人的往生。
簌棠心中闷顿,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尔白。幼小的白狐,他正满眼期待着看过来,这一刻他等了两百年。
青丘国主的视线也随着她落去,纵然满身血污,国主的眼神依然清澈,又带着深深悲哀。
“留下他一人在世间,也不知是好是坏……”
父母爱子,自然希望能永远庇护他,让他平安喜乐一生。
可尔白幼时便遭遇了灭族之痛,父母无力再庇护他,他唯一的执念就是要救母,如今等到此刻,又要……
簌棠的手指不由得僵了起来。
也是此刻,浮桑施法了。
傲如雪的毛发被灵力拂起,他发出令人胆颤的嘶吼声,脊背挺直,四肢紧紧抓地,一瞬间灵气四荡,在空中盘旋。
少顷,空中风卷,云来,露水凝聚成冰,叶落成刃,统统落入灵气的漩涡中,渐渐形成一个极为繁复的阵术。
很强的灵压,她看着浮桑,是当真没想到他有造出这般几乎有着摧天灭地力量的灵阵。
封印着国主的阵法,在这样强劲的灵压下,渐渐崩散,溃不成军。
不管怎么说,这阵法太残忍,至少现下能将可怜兮兮的白狐救出来,簌棠心中也略舒了口气,她指尖也凝聚着一团灵力,耳听四方,时刻警觉着。
“您……”喘息声微弱,国主发出嗬嗬的低鸣,“您可否替我族找出真凶?”
它看向的是浮桑。
浮桑正在施法,看上去全神贯注,连耳朵都不怎么动。
簌棠以为国主的声音太轻弱,浮桑没有听见,而且她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是因为浮桑在替它化解着阵术,因此它觉得浮桑也能替它了却心愿么?
可在簌棠心中,浮桑虽有许多她探究不及的能力,却也只是一形单影只,寡言少语的小猫咪。
要他来背负查清一族仇怨的重担,未免太沉重了。
可顷刻后,压抑的清澈少年音响起,他道:“……好。”
“多谢……”国主一声叹息,它挣扎着,步履蹒跚地立起身子,往浮桑的方向走近几步,“青丘一族,多谢祖……”
它的声音太轻了,这次纵然簌棠侧耳凝神,也很难听清。
雷云正逐渐散去,不管是近处施法的人,还是远处观望的人,在此刻不免都松懈了些心。
浓厚的紫晕眼看着消散,簌棠将目光凝在青丘国主身上。
但下一刻,淡去的晕忽然凝结成深重的黑光,巨大的雷声打响,震耳欲聋,耀眼无比的光一下往高台而来——
是一道以破空之势降下的,极强劲的闪电。
簌棠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