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稷藏想带她去看他的牙医金医生,余稻香绷着个小脸儿严辞拒绝,“去干嘛,送上门去让人家八卦?”
他们那个老男人圈子的八卦功力她是见识过的,拔个智齿不算什么疑难杂症,比起诊所,公立医院的师兄也不差,何必去当素材又欠人情。
欠的已然够多的了。
饶是余稻香嘴再硬,薛稷藏说要陪她,她也没拒绝。周六白天她坐立难安,饭没扒几口,口腔科那张检查床和那些牙钻锤子钳子,对她而言无异于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看得她心惊肉跳。钻牙滋滋的响声和口里的酸爽,样样夺命。
周末晚间的门诊空空荡荡,大灯没开几盏,平添了些幽暗恐怖的气氛。余稻香像个提线木偶,被薛稷藏一路扣着手腕到五楼。师兄已然到了,余稻香就别指望了,整个人绷成一块生铁,薛稷藏径直上前微笑打了个招呼。
薛稷藏二话不说,把余稻香按在椅子上,给她塞上降噪耳机,又戴上了一片蒸汽眼罩。余稻香任他摆布,一言不发。
师兄看上去跟薛稷藏岁数差不多,看余稻香被安顿好后,迅速跟薛稷藏悄声交代了几句,“我打算把她下面这两颗一起拔了,一会儿您帮我安抚好她。”
薛稷藏凝眉,“一次拔俩会不会受不了?”,师兄摇了摇头,“问题不大,顶多烧两天肿几天,省得再来一回又吓个半死。”
薛公子虽皱眉,仍是点了点头,师兄又补充道,“另外拔牙这种力气活一般都会找我们男大夫,手劲大解决得更快,您不要介意…”
薛稷藏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师兄埋头准备器械,暗自腹诽,不会?一进门看看您那查户口一般的眼神,谁还不是男人,呵。
师兄勾过来一个凳子示意薛稷藏坐。眼见着余稻香快把手里的压力球捏掉了渣,薛稷藏无奈,用力把那两个小球抠了出来,换他的手让她攥着,余稻香仿佛发现了救命稻草,反手一把掐住。
这铜墙铁壁般的女汉子,不惧血腥不畏山高路远,可打个雷能把她吓得瑟瑟发抖,拔个牙简直要活不下去,这反差也是独一份。
薛稷藏的手就那么让她揪着,亏了她是没留指甲,尽管如此指尖也有三分陷进了他的掌心。师兄诚不欺我,五分钟不到,一颗略沾了些血肉的磨牙被干脆利落地扔进了治疗盘里。师兄冲薛公子递了个眼神,抄起麻药冲另一边牙龈就去了。
麻醉只在局部,余稻香不看不听但人很清醒,一颗智齿拔完,她如蒙大赦,刚要放松,冷不防另一边牙龈又被扎了一针。事前没跟她说,她全身一激灵,但手被薛稷藏握着,腮边卡着个开口器也发不出声,余稻香条件反射就想挣扎着坐起来。
师兄手上的麻药打了一半,她若乱动,针必定会跑。薛稷藏迅速将她两手绑进他一只手,空出一只手来摊开掌心,迎面向她压了下去。
只是薛公子这降龙伏虎的化骨绵掌,不偏不倚,正好按在了余稻香胸上。
但凡随便换一个男人,这一掌都不会亮得如此自然而然理所应当,若是花间常客薛公子,那就另当别论了。胸口无异于女子的七寸,余稻香呼吸一滞,木然倒回去半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正常。
不用看余稻香也知道,师兄在心无旁骛地专注于手上的操作,薛稷藏的手掌就那么坦坦荡荡地在那儿放着,看她不再乱动,适时收手,挪下去揉了揉被他发力捏红了的她的手腕。
想必师兄提前跟薛稷藏通了个气,人家都这么从容,余稻香若大惊小怪,显得忒不专业了些。不到两首歌的时间,另一颗牙被扔进治疗盘。
松开她的手,薛稷藏上去摘掉了耳机和眼罩。余稻香做好预备眯着眼,眼前却没有乍现一片煞白,薛稷藏手搭着凉棚,遮在了她的眉弓上。
走出门诊大楼,天已经黑透,余稻香彻底松了口气。口中虽然咬着两块纱布不能说话,腮帮子仍是肿,但那神情分明就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春寒料峭,薛稷藏伸手探了一下余稻香的背,果然已经被汗水湿透,不由得轻声嗤笑,也就这么大出息了。
回家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余稻香居然睡着了,足见这几天她坐卧不宁成什么样。薛稷藏停好车,捏她的肩,余稻香四顾茫然,薛稷藏怕吓着她,轻声问,“自己走还是抱?”
余稻香迷迷瞪瞪下车,睡意仍浓,站不稳脚。薛稷藏上前捏住她的手腕,生怕她撞上电梯厅的玻璃门。
若是以往交往的女人,此情此景何须多问,踏踏实实抱上楼就是了,倘若佳人半路醒来,说不定还会有娇羞香吻相赠。但此刻眼前是霸道的她,不提前问清楚,万一走到一半儿醒了,她真能跳下来赏他一如来神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