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
【都说了我叫塔娜!】
还要说多少遍呀!
她气恼不已,魏炁却只是笑,【你有很多名字,】他说,【也有很多记得我、或不记得我的时候。但都一样。塔娜,还是芳娘,记得我还是不记得,其实都一样。】
【什么?】
【因为我认得你的眼睛,谢沉沉。】
【……】
又来了!
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觉得此人实在顽固,憋着一口气不应声,扭头去为英恪开门。
走了两步,停在门边,却不知为何,仍是忍不住回头。
【还不……】
还不走?
可等她说出这话时,窗外的人,分明已不见了踪影。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犹如一场梦般,不留痕迹。
第128章 因缘
魏骁脸色森寒, 将那碎布猛地踩在脚下、直碾进泥里,转身拉起塔娜便走。
塔娜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回过神来,却下意识挣扎, “我们、我们的……”我们的还没挂上。
她指了指魏骁手中那一抹红。
魏骁果然停下脚步,低头望向手中红绸。
塔娜长舒一口气,以为他“回心转意”、正要开口, 却见他眉头紧蹙,直将那祈缘布绕着手腕缠了两圈,随即信手一扔——
分明头也未抬, 扔完便走。可饶是如此, 竟还分毫无差地、以手中红绸套中那最高处傲然迎风的树梢。
过程之短暂迅捷, 直把一众争相爬树的少年看得目瞪口呆, 方才七嘴八舌吵个不停的少女,亦顿时面面相觑、安静下来。想去找是谁这般扫兴,四下张望,也只看见人群中头也不回远去的身影。
“你在生气?”而塔娜亦步亦趋追在魏骁身后。
顾不得几次被人撞歪肩膀、终于找准机会上前,拉住他问:“为什么?”
魏骁默然不答,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平日里对她和颜悦色,每每温声软语,冷脸的次数、似乎一只手便能数清。为数不多的几次因英恪而不悦, 塔娜也没有兴趣追根究底。
“因为那块祈缘布?”
唯有今天,却“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是那上面写的人你不喜欢,是不是?”她问, “可你已经……”
你已经毁了它, 为什么还要不开心?
魏骁道:“你不会明白。”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们是谁, 是你认识的人?”
“……”
“我们就这么回去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她嘴里抛出来。
魏骁一忍再忍,心中却仍是冒出一股无名火, 蓦地停步、回头看去。
一句“住口”就在嘴边。
然而,目光停在那张再熟悉不过、几乎和记忆中一个模子原样拓印的脸上时。
险些出口的喝止、心间升腾的怒火,又仿佛一瞬被浇熄,只剩说不出的茫然萦绕心头。
为什么——难道要他向她解释,“因为你不是谢沉沉,你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
因为,我纵然拥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谢沉沉”,却仍然见不得这世间还有太多数不清的痕迹,提醒我,物是人非事事休?
天下女子无一例外,总希望自己是“唯一”。
他心中亦有他的唯一,仅此而已。
“……阿骁?”
魏骁默然,冲塔娜摇了摇头。
脑海中,却冷不丁响起那日常青厅中,赵明月歇斯底里的质问。
【你当真以为世间有后悔药?】
【你以为天下有不透风的墙——可她早就死了!一杯鸩酒下肚,死在朝华宫里,天下无人不知,只有你还在做梦!你还在肖想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江都城中的旧事旧人,早已被命运掩埋于生死的长河。而他追不上、碰不到,永远迟一步。
张大叔的手艺不如张老伯,新厨子的功夫比不上旧的那个。
对许多人而言,迟了一步只是迟了一步。可在他与谢沉沉之间——
迟了一步,便已是一生。
“塔娜,”魏骁望着眼前人写满不解的表情,忽低声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我们不如早些成亲,好不好?”
等不及青鸾阁建成,亦等不及万事尘埃落定,世间事,日日都在变。
而他只想确认,纠缠自己半生、爱而不得的梦魇,圆满不得的心愿,如今,终于不会再落空。
“早一些?”
塔娜听了他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却是实打实的一愣,“早一些是早多久,明日么?”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嫁给阿骁是早便说好了的事。明日嫁还是后日嫁,归根结底没区别。
可人人都说,她与阿骁成了亲,英恪他们便没了继续待在绿洲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