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医生上下打量她两秒,脑袋一伸,探进门里,喊道:“宴医生,外面有人找。”
宴之峋以为是高叔,合上笔记本电脑,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外,视线不期然和言笑在半空相遇,她正贴着墙角,卫衣帽子兜在头顶,黑眼圈明显,朝他打了个绵长的哈切,典型的睡眠不足。
见他走近,她转过身,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脸,“热的,还活着。”
多亏了她猝不及防的这一下,宴之峋的困意消散了些,但还是腾不出力气挤出鲜活称得上是人的表情,语气带点自嘲,“……确实没死。”
言笑重新盯住他了几秒,冷白的皮肤,青黑的眼圈,干到起皮的嘴唇,下巴处甚至冒了胡茬,若非他身上刺人的锋芒还在,她真要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看起来半死不活了。”她中肯地点评了句。
宴之峋没应,找到空档问她来医院是做什么的。
言笑把提来的保温袋递给他,“文秀女士怕你忙到忘记吃饭,饿成干巴巴的瘦狗,特地使唤我来给你送吃的。”
他顿了两秒,接过:“替我谢谢她。”
“我呢?”言笑指着自己鼻子问,“我千里迢迢牺牲睡眠时间来这一程,你就连半点感谢都没有?”
宴之峋深吸一口气,做足准备后,准备正儿八经地对她说上一句感谢,言笑的动作先截断了他的话头。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DIY的卡片,打开,高举到他面前。
两个人站在光影交界地带,卡片连同言笑的脸都模模糊糊的,宴之峋没有多想,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拽住她手腕,朝自己方向一带,不顾对方脸上的错愕,借着灯光,看清了卡片上的字,准确来说是图画和英文。
照旧是一只小狗加鸡蛋的组合,单词应该是言笑教的,“fighting”,是在替他加油打气的意思。
言笑要他收好,然后说:“言出很想你,想来找你,我跟他说你现在正忙着和坏东西搏斗,他立刻改口说不去了,一个人回到房间给你做了这张卡片。”
言笑不愿意让言出来医院,还有一个原因,流感热还没彻底过去,她不想他感冒好没多久,又染上病菌。
“你要真想感谢我,抽个时间和言出视频通话吧,不需要耽误你太长时间,几分钟就够了。”
“好。”不同于刚才公事公办的语气,这声应得轻飘飘的,细听,还能从拖长的调里捕捉到一丝异样的起伏。
言笑瞬间站直了,环视周围的同时警示了句:“这么多人呢,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啊。”
“谁哭了?”宴之峋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双眼黑沉黑沉的,传达出的意思再直白不过,让她少污蔑他。
言笑听乐了,“没哭最好,你个矫情包。”
她口吻略带嫌弃。
“……”
把人堵到哑口无言后,言笑问道:“高婶的手术你会参加?”
宴之峋点了下头。
言笑打了个哈切,拍拍他的肩,“那你加油干吧。”
她转身就走。
这就没了?
如果是鼓励的话,那她未免太不走心了。
宴之峋双脚钉在原地,气场凛冽且幽怨,不容忽视。
言笑停下脚步,扭头看他,慢悠悠地补充了句:“言出他爸,手术结束后,记得在心里夸夸自己。”
宴之峋愣了下,等他回过神,言笑已经踩着她那极其没有精神的僵尸步消失了。
进科室前,宴之峋先把卡片装进口袋,他一出现,就有人问刚才那人是谁。
他连对方什么意图都没有去揣摩,答得漫不经心:“言笑。”
黄圣华听到了,眉梢有抬起的动作。
宴之峋没理会他们似是而非的打量,吃完言文秀精心准备的便当后,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僻静的过道,拨通了言文秀的电话,还没说上几句,言出的声音蹿了进来,一如既往地叫了声“狗蛋”,“出出什么时候能见到狗蛋?”
“现在就行。”宴之峋切换成视频通话,屏幕里突然跳出两个鼻孔,然后是言出亮晶晶的眼睛,他朝他摆了摆手,说Hi。
“狗蛋,为什么长胡子了?要变成老公公了吗?”
宴之峋难得升起些逗弄玩笑的兴致,应了声是。
言出扁着嘴,不开心了,声音染上哭腔,“出出不想狗蛋变成老公公,那样狗蛋就没法陪出出玩了。”
眼泪鼻涕也快出来了,他重重吸了吸鼻子。
宴之峋郑重其事地叫他名字:“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