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晚霁眸色坚定, 道:“我想替母后分忧,我都及笄了,也是真正到了要为母后分担忧虑的年岁了。”
这句话很让皇后受用,蕴藏在眉庭的愠气减淡了不少,她淡声笑道:“这句话说岔了罢,你合该对沈仲祁这样说,夫妻本是一心,以后嫁过去了,外人都称你一句沈夫人。”
“但我永远都是母后的女儿,不是吗?女儿替母后分忧,不少一桩天经地义之事吗?”
萧姩闻言,朗声一笑:“嗯,也是这么个道理。但现在,解决异端,本宫一个人就足矣。”
这句话颇为霸气,颇有帝后风范。
张晚霁心中受了不轻的震慑,道:“是解决文贵妃么?”
萧姩乜斜了她一眼:“难不成还有谁?”
她指尖揉了揉鬓角:“难道你是指阿岑么?看在二十多年的主仆情谊的份儿上,本宫已经对她足够仁慈了。”
——若不是仗着此人还余下几分利用价值,她肯定不留她的性命。
张晚霁将皇后的容色变化看在眼底,心中不由生出了一抹揄慰之情,也
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看到母后亲自手撕文贵妃的场面,光是想想,就很激动啊。
不过,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她应该先想一想后几天花宴的事情,到时候,她该怎么去重新面对张家泽。
上一回两人见了一面,就是在京畿之外的驻营之中,气氛委实有一些剑拔弩张,两人还差点撕破脸,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
沈仲祁去了燕州,没个一两个月,根本回不来,如今,她又不想过于倚靠皇后,最终,只能靠自己了。
当夜做梦,不知为何,她竟是又梦到了沈仲祁,不过,这次的梦,比前一晚的要险恶许多,她看到沈仲祁受了重伤,腹背受敌,她想要奔向他,步履不停,但她不论怎么朝前奔跑,都没办法奔向他。
他离她是那样的遥远,遥远得让人绝望。
张晚霁想要呼唤他,但嘴唇翕动了一下,薄唇动了动,却是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后来,张晚霁看到了张家泽的身影,他出现于沈仲祁的附近,就像一个阴鸷的幽灵,一直徘徊在沈仲祁的身旁。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张晚霁看到了张家泽的掌中刀,刀尖蘸满了稠血,血渍沿着刃部的弧线一径地朝下蔓延,幽幽地滴答在了地面上。
张晚霁眸瞳微微地怔缩了一下,心脏仿佛被一股重力深深攥握住了,五脏六腑都泛着剧烈地疼麻。
为何,为何他一直都不肯放过她呢?
在现实里,她一味饮辱退让,在梦中,好不容易梦到心上人,没想到就给张家泽一举搅和了。
张晚霁的心中顿时泛起了一阵生麻的钝疼,她想要去到沈仲祁身旁,但张家泽成了一块最大的绊脚石,他一直横亘于两人之间,成了两人相聚的最大阻绊。
但是,在梦境之中,不论她如何躲藏,如何逃离,张家泽一直都是如影随形。
甚至是,当她慢慢回过神时,沈仲祁的身影已经快要淡出她的视线。
张晚霁意识到情况明显不太对劲,她不能再畏葸不前了,更不能再退缩了,她必须直面自己的梦魇。
她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张家泽,是一出如梦泡影,根本就不是真实存在着的人。
如此给自己正念,张晚霁遂是逐渐有了直面的勇气,她不再畏惧,徐缓地转过了身,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张家泽。
青年面容冷峻肃穆,俨如一位从阴曹地府来索命的罗刹。
张晚霁搴起了裙裾,没有说话,直截了当地朝前奔了前去。
张家泽静伫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女郎奔了前来。
他扬起掌中长剑,剑尖对准了她。
但这样的行止并没有让张晚霁的动作停顿下来,恰恰相反,她的动作变得更快,更加狠决。
照这般下去,利刃会刺中她的心脉,她随时毙命。
张晚霁也做足了心理准备,有本事,他就刺了她罢。
把她刺了,她就能追随沈仲祁而去了。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他,视线的落点落向了远处那一道人影,沈仲祁要被那一重昏晦的黑暗吞噬了。
她与张家泽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利刃要刺入自己的心脉,张晚霁适时阖拢上了眼眸。
她做了被一剑穿心的准备。
凛冽森凉的风,紧紧贴着自己的面颊肌肤,速速吹拂而来。
预料之中的疼楚并没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