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恭颐皇后应当是感到欣慰与揄扬的,但是,在当下的光景之中,她却是根本高兴不起来。
总感觉,柔昭帝姬缺少了往日该有的灵气和纯真,还有活泼。
恭颐皇后心中到底是有些复杂的,一切的变故,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张晚霁逃婚的那一天。
从她逃婚的那一天,就发生了很多事情,都是恭颐皇后所不能预料到的。
比如,张晚霁会夜宿将军府,翌日还逃至坤宁宫找她,此后寻求圣上赐婚。
这当然还不止,后面张晚霁还跟着沈仲祁出宫了。
恭颐皇后:“……”
搁放在平素,早就要气得爆血管了。
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恭颐皇后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女儿的翅膀硬了,完全可以飞了。
恭颐皇后心中颇为复杂与矛盾,揉了揉眉心,道;“虽然说此宴是为张家泽所设,但你身为当朝公主,还是有必要要出席一下的,明白吗?”
母后这是相当于在给她打预防针了,宴会之上,她身为天子之女,一定会与张家泽打照面的。
张晚霁眨了眨眼眸,道:“这件事,我自然是知晓的,我也很好奇二皇兄会觅寻到什么样的女子为良妻。”
恭颐皇后揶揄道:“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张晚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中想法,点了点首,道:“那是如此,他以前是如何对待我的,我今次亦是要如何对待他。”
听着这一番话,恭颐皇后陡地笑了出来。
她是朗声而笑,笑得整一座殿宇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张晚霁不解地看着皇后,道:“母后这是在笑什么?”
恭颐皇后道:“自然是笑你。”
张晚霁瞠眸:“笑我作甚?”
恭颐皇后道:“这句话说得很好,很霸气,这才是我萧家女该有的气魄。”
张晚霁:“……”
没想到会是先抑后扬。
她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我不过是无心一说,反而被您记下了。”
萧姩拍了拍她的肩膊道:“一定要记住你说的这句话,张家泽是如何对待你的,你不必在隐忍吞声,要把报复回去。同时,你也务必谨记一件事,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张晚霁点了点首,说道:“记下母后的话了。”
岂止是记住了,她现在就践行着这句话。
这个时候,烟罗前来禀事,说李广回来禀命了。
恭颐皇后道:“传他来禀事。”
烟罗领命称是,速速离去。
不一会儿,李广就进来了,恭首道:“皇后、殿下容禀,阿岑已经将娘娘喝下汤药一事话与文贵妃知了。”
“噢,是吗?”皇后与张晚霁相视一眼,迩后,饶有兴味地问道:“文妃反应如何?”
李广抿了抿嘴唇,挠了挠手,不知该如何形容。
近旁的天香轻轻地搡了他一下:“呆怔着作甚?娘娘问你话呢。”
李广沉默许久,适才说道:“文妃喜甚,打赏了阿岑数俩纹银,阿岑以惶恐之名,不敢言谢。”
李广又道:“如今,阿岑由将军府的两位暗卫负责看管。”
听及「喜甚」二字,萧姩眉眼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空气有一瞬的沉滞与凝重。
张晚霁觉得母后的气压变得非常低,仿佛想要大开杀戒。
第四十七章
“母后……”
张晚霁眸底浮现出了一抹隐忧, 想要抚扶住她。
恭颐皇后摆了摆手,淡声说道:“没事,我很平静。”
张晚霁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 视线的落点从皇后的面容落向了她的手。女子修长纤细的手, 骨节泛散着一层苍青色的白, 青筋狰突, 筋络虬结成团, 一径地朝着袖裾深邃处蔓延而去。
这哪里是平静的征兆啊, 分明是濒临暴怒的阀值!
从这一个细节来看, 母后明显被气得不轻。
今天她因为阿岑的越轨之事, 还有文贵妃背后捅刀子的事情,都动怒了。
这很容易动胎气。
翛忽之间,张晚霁心中生出了一些悔意, 她根本不想让皇后知道这么多腌臜的内幕消息。
她很轻很轻地握住皇后的手,摩挲着她的骨腕肌肤, 对她说道:“母后素来是信任文贵妃的, 视贵妃为友, 如今文贵妃却是背信弃义,辜负了母后的信任, 按罪当重惩。”
听及后半截话,恭颐皇后轻轻笑了一下, 手指戳了戳女儿的脑袋,哭笑不得地喟叹一声,道:“你啊, 人小鬼大的, 年纪还这般小,怎的就开始学大人算计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