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走来也利用过许多人,自然也被许多人利用过,所以一切都是她赢得的、应得的。
无人可见处,沈纵颐眸色加深,有一瞬竟呈现股复杂的暗金色,璀璨深邃,令人望之生畏。
安静时,从门外传来对话。
“你们殿下走了吗?”
“回陆公子,殿下正在里间陪着五世子。她特意吩咐了我们,若见您来,不必阻拦。”阿可说着便退了下去。
竟特意吩咐了——
果然,比起那草包子沈合乾,他在纵颐心里的地位还是更重要的。
陆叔兢抿着唇角,不叫其撬动起来,一副十分受用想要笑却端着的模样。
他捏拳抵唇重重地咳了声,咽下笑音,昂头朗声道:“殿下着实英明。”
长臂一推,便将沉重的木雕门给推开了。
陆叔兢垂下的眸子扬起,笑道:“殿下——”
笑容蓦然僵在唇角,原先松松捏在袖角里的双手如今用力捏了起来。
狭长眼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幕,只觉得眼眶都涩得发疼。
沈纵颐微笑注视着沈合乾,那副模样是见所未见的柔情脉脉,打眼一瞧,两人的手更紧紧握着。
瞬时间,他那颗本已安抚好的心现在又不住地往外冒难受的酸泡。
绷紧下颌,陆叔兢攥紧掌心,憋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发出声音。
他故意地站在她身后生着闷气,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如同赌气般在等沈纵颐回头。
终于,沈纵颐不想装看不见他了,背身一动,转过头。
“陆叔兢,你又回来了。”
少女口吻淡定,选择性遗忘了背后人临走时气冲冲说有沈合乾的地方就没有他的狠话。
陆叔兢在她回头前收起对沈合乾的冷睇,对上她的面容勉强笑了一下,“都要出宫了,又发觉坠子落下了,回来寻寻。”
他陆少爷什么金贵的坠子没有,要大费周章回来寻这一枚。
沈纵颐不戳穿他漏洞百出的谎话,轻笑出声,侧回头继续盯着床上人道:“坠子没寻到也无妨,改日本宫挑一枚好的送与你。现下无事,不妨坐下来谈谈?”
谈谈?
他着实也想和她好好聊一聊。
因何要把这象征着耻辱的沈合乾带在身边如珍似宝地护着。
陆叔兢微微颔首,他被妒忌冲昏了的头脑冷静了下来,劲手一伸拎了张椅子坐到了沈纵颐身侧。
他是挑了尽可能近的位置,只为多争得沈纵颐的几分注意力。
陆叔兢的目的达到了。
沈纵颐松开握着沈合乾的手,罢了把他的手推进被褥中,听见他不安的呓语也并未出声安慰。
陆叔兢将此幕纳入眼底,及时地垂下眼皮掩住眼中要溢出来的幸灾乐祸,他薄唇微勾,却说:“五世子病得这样重,定要喝不少药,可要受一番罪了。”
“有药可医已是幸。”眸光不动声色从陆叔兢身上转了一圈,沈纵颐淡声道,“陆公子这两年愈发高大了。”
习武之人对他人目光最为敏感,陆叔兢在她的打量下蜷了蜷手指,面上但浅笑:“是,毕竟过了年也十七了,再过三年就及冠可……”
言至此,他忽而顿了下,眼神迅速从沈纵颐脸上抽回。
“可什么?”
少女嗓音清浅地追问了一句。
陆叔兢莫名颤了颤心神,抿唇回道:“……娶妻。”
他本不该指望沈纵颐能多在乎他的这个回答。
自春心有动以来,他和她之间向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可是她既然能多问这一句话,是不是对他也有微末的情意在?
贵族子弟但及弱冠便应成家,这是他们心知肚明的规矩。
纵颐若是对他毫无情意,怎会明知故问?
陆叔兢紧张地喉结攒动了两下,他盯着沈纵颐的脸,目光一错不错:“前些日子家宴,皇后娘娘见了我,说待两年,会为我娶一位身世样貌俱佳的妻子。臣斗胆,想从殿下这儿——”
他没说完的话落在沈纵颐耳中自是被解读完毕了,她轻笑抬眼,看着这平日里矜贵圆滑的少年露出期待羞赧的神情,倒是别有一般风味。
只可惜她向来不关注旁人的事,也从未在娘那儿问过陆叔兢的事情,又愿让他承娘的情,于是便道:“娘娘如此看重你,为你选的妻子自是家世显赫、样貌不俗的,不必着急,或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身份真正显赫的贵女都在京城中,大家平日里素有交往,彼此认识可不是近?
殊不知这话在陆叔兢听来,完全换了另一种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