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亮道:“如今丹凤门和承天门可以出入了,想来不会有大碍,阿耶午后再去京兆府探听消息,逢月你先回屋,我与你阿娘说说话。”
崔逢月假意离开。不到一炷香,去而复返的崔逢月在门外却偷听到了惊天秘密。
崔怀亮压低音量:“静月,崔家与裴家的婚事不作数了。”
高氏哑然:“为何?远愈这孩子待逢月极好……”
高氏被崔怀亮打断:“别说了,裴九洲谋逆,被柳之琛射杀于石堡城阵前,圣人今日诏我入宫,是为了斩草除根!”
“什么!我去找阿姐去,无论无何,得救救远愈这孩子!”
“静月,你糊涂!如今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今日舒王还对我效晓以利害,我的上司尚书右丞已经上奏圣人,说崔家与裴家是儿女亲家,要彻查,舒王当时与圣人言明,早在数月前,我已经将逢月的八字送入舒王府……”
门外的崔逢月顿时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向她袭来,如泥胎木塑一般愣在了当场,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了。远愈哥哥的阿耶不在了!半晌,猛的回过神来的她悄悄退出崔怀亮的院子,咬咬牙,坐上车舆,一路奔向了紫宸殿书房。
紫宸殿书房内,给事中来报:“圣人,崔家娘子在殿外求见。”
皇帝抬起头来,面色阴沉如铁,冷冷道:“朕真没想到,竟然是她第一个来的御书房。没有和她说朕谁也不见么?”
给事中小心翼翼回答道:“启禀圣人,和崔家娘子说清楚了,只是崔家娘子执意要见圣人,还道若是您不见她,便跪在书房外不走了。”
“叫她回去,好好待着,什么事也没有。”皇帝说罢,低头看起了奏折。
半个时辰后,崔逢月看到走出书房门的皇帝,不顾腿脚酸麻,立刻膝行上前,俯首叩头:“圣人,求您放过裴远愈,他对大魏忠心耿耿,绝无反心!”
“反心”二字让皇帝心中骤然升起了一丝恼怒。局势微妙,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提起“造反”二字,只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崔逢月竟然当众说出。
压制住心头的不快,如往常温润般对她说:“逢月,前朝的事,你一娘子不能议论,听姨父的话,回家去,你不会有事。”
崔逢月一滴泪从眼中流过面庞:“姨父,姨父,我无事,那裴远愈呢?您自幼瞧着我长大,我多稀罕裴远愈,您都知晓。您将远愈哥哥还给我可好?他可以辞官,可以离开京城,只要您留下他的性命!”
“放肆!”皇帝再也不见往日的和煦,眼底眉梢都是冷硬:“逢月,作为你的姨父,朕愿意将裴远愈还给你,但是,作为天子,朕不能。”说罢,头也不回走上了肩舆。肩舆抬起之际,崔逢月的心仿佛破了一个口子,身子僵直,泪如雨下。
冷冷的声音从崔逢月身后传来:“起来,我高家的儿女,无需他人施舍与怜惜。”
崔逢月听到熟悉的声音,如同有了救兵,猛地一身,因跪于地上太久,双膝一软,又即刻瘫坐于地上。
边由着弄棋将她扶起边急急道:“姨母,姨母,救救远愈哥哥!”
高皇后上前用巾帕拭去崔逢月脸上的泪珠:“弄棋,领着你家娘子去太极宫凝云殿歇着,孙内侍,叫尚药局的王奉御给娘子瞧瞧膝盖。”又拍了拍崔逢月的肩,柔声道:“安心等着姨母回来。”
永兴宫清思殿皇帝寝殿
“皇后来了!坐吧。”皇帝身着寝衣从床榻上到了暖阁随皇后坐下。
“以往这个时辰圣人都在紫宸殿,今日倒是早。”皇后笑意盈盈。
皇帝揉了揉眉心:“今日前朝事忙,有些疲累,便回清思殿小憩片刻,午后再往紫宸殿去。”
“如此是臣妾扰了圣人的清净。”
“不妨事。皇后有事?”
皇后唇边的笑意淡淡的定着,眼中的却是淡漠了下去:“圣人真不清楚臣妾为何而来?还是有意装糊涂。”
皇帝勉强弯了弯唇,挥挥手示意所有奴婢都退下,片刻,诺大的清思殿只剩下了皇帝和皇后。
“皇后到底想说什么?”皇帝饮了口茶,定定地看着她。
“臣妾刚才瞧得逢月在紫宸殿外跪着,梨花带雨的,是谁给她气受了?”
“小娘子少不经事,也是被你宠坏了,竟然对着前朝的事情指手画脚,朕语气重了些,如今皇后把她劝好了?”
皇后面色沉静,道:“那真是臣妾的过错了,逢月如今都如此大胆妄为了!不如圣人与臣妾说说,她是对什么朝事指指点点,臣妾回宫后好教训她,叫她懂得规矩。”
话已至此,这层窗户纸终究是要捅破的。
皇帝沉声道:“裴九洲谋逆,被斩杀于阵前,按律裴远愈当斩。朕已经着崔怀亮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