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嗤一声:“还算你不笨,没说裴九洲就为了金银珠宝这些蝇头小利。裴九洲用于调动军队的铜鱼符和用于提供邮驿下达制令的传符呢?”
舒王犹豫了片刻:“阿耶,有些麻烦。阶品稍高一些的将领均对裴九洲忠心耿耿,尤其是他手下猛将张延玉不知所踪,加上裴远愈如今还在京城,铜鱼符及传符都没有找到,将领均不受命。但他们亲历裴九洲谋逆,也不敢轻举妄动。阿耶,如此看来,他裴九洲的部下只知效忠于他而非皇家,可见早有反心!”
皇帝又看了一眼信件道:“确是裴九洲亲书,印绶也是他的,放着吧!听着,石堡城怎么丢的,朕不想再查了,但雀奴,只此一次。朕昨日将往东都去的三个城门、承天门、丹凤门都关闭了,但很快这消息便传遍京城,递给太后,山雨欲来。”雀奴是舒王的小名。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程振元尖细的唱报声:“圣人,奴有要事禀奏。”
程振元得到允准入殿后恭声道:“裴家娘子脱簪待罪,跪在了丹凤门前!”
皇帝吐了一口浊气,越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如今他与裴书怡之间隔着的便是血海深仇。
“去,用朕的肩舆将裴娘子送入紫宸殿寝殿,好生伺候着。”皇帝眼光投向了来福。
来福走后,书房一片沉寂。须臾,皇帝幽幽开口:“如今铜鱼符和传符都没找到,怕是河东将士要哗变。”
程振元似乎有些犹豫望向皇帝:“圣人,裴九洲就裴远愈这么个儿子,定能知道,不如提审他问出出处。”
皇帝放下朱笔,气息有些不匀。
虽然裴九洲的死太后一定认为是他所为,但提审裴远愈,他心中仍有忌惮,崔逢月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这娘子要是闹起来,叫人头疼得很。
皇帝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调金吾卫搜查裴家。诏崔怀亮入宫。”
第12章
求救
凝云殿内,马傅姆一脸郁色将一封信递给了皇后:“娘娘,河东出大事了!”
皇后颤颤巍巍地将信打开,看过之后半晌一动不动,目光呆滞。马傅姆心中起急,上前捏了捏皇后的手,被她用力甩开。
皇后陡然哈哈大笑,笑容异常诡异:“玉如,他死了!他死了!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三十年来,我只见了他寥寥数面,深宫中之中,我与皇帝貌合神离;凝云殿里瓦冷霜重,我因他无儿无女,只有逢月在侧,但如今,却要救他和别人的儿女!”
马傅姆扶住她的肩头,将她有些零乱的发髻理好,柔声道:“娘娘,奴婢知道您伤心,您想哭便哭吧。”
每三年一次节度使大考,定在腊月十五,若无紧急军情,节度使可以滞留京中到正月十五,正好与家人团聚。寒冬腊月,皇后每逢大考都借口往崔家省亲,定能在大宁坊坊门“偶遇”驰马往皇城去的裴九洲。
“臣裴九洲请皇后娘娘安。”裴九洲恭恭敬敬下马重重行礼。
黄金装饰的翟车(1)静静立在风雪之中,两侧的翟羽在寒风中摇摆,除了车前的六匹白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外,四周鸦雀无声。过了须臾,才传出了皇后平静如水的声音:“裴节度使戍守边关,朔风吹雪透刀瘢(2),边关苦寒,既是回到京中,便安心共享天伦之乐吧!”
“臣谢皇后娘娘劳心。”仍然跪地不起。
皇后长出一口气道:“节度使公务繁忙,先行赶往宫中去吧!”
“谢娘娘!”裴九洲起身上马疾驰而去。
翟车的白红锦帘随着刚响起的马蹄声被掀起一小角,直到人影模糊成了一个点,马蹄声也簌簌随风散去,翟车才无奈辚辚向前。
往事仿佛就在眼前。
高皇后笑声骤停,怔怔地看着远方,继而又倒在马傅姆怀中,悲痛欲绝:“玉如,他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是恨,但从未恨过他,他知道么?我曾怀了他的孩子,他知道么?可都道人死之后,爱恨全无,他定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是谁害了他!我高静雨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断!”
崔府
崔怀亮从宫中回来,就对上了高氏和崔逢月期待的脸。
崔怀亮犹豫一笑:“圣人召见,是石堡城丢了,与裴远愈无关。”
高氏还未说什么,崔逢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阿耶,石堡城丢了也该叫兵部尚书,怎得叫了您?我刚才叫人去看了,为何金吾卫围了裴家!”
崔怀亮假意拿起案桌上的茶啜了一口,才道:“逢月如今在朝事上也敢质疑阿耶了,石堡城丢了,六部尚书都去了。远愈下了大狱,搜查裴家正常。”
崔逢月轻轻“哦”了一声,又道:“那阿耶打探到远愈哥哥的消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