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毛泰久笑出气音,从西装口袋掏出钱包,展开,“现金还是支票,随你选。”
屁股往后一挪,我腰一弯,背一躬,对着他举起双手,顺着皮质沙发趴了下去,同时口中虔诚地喊着:“哈利路亚(赞美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不用选了,都是你的。”他抽出所有的现金和支票顺手往我领口一塞。
很顺手。说明对其他人这么干过。
没觉得受了侮辱,彼此太熟悉了,我到之前他们也没少喝。我挺直背,一手抖领口,一手在上衣衣摆接着,那些诱人的纸张就滑进了我的手中。
“俊秀。”毛泰久的语气正经了一些。
“嗯?”我停下数钱的动作,抬起头来。
“我把Bauer介绍给柳,让他能心想事成,他可以拒绝和柳签约,但是他没有;契约有十年之期,我问他要是到期了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没过多久,他就借自己牧师的身份迎接天使降临驱走魔鬼柳,最终他也驱走了柳,达到了目的。天使和魔鬼争斗对他自身会产生什么影响,他又不傻肯定知道,但他还是这么做了。除了贪生怕死,害怕失去既得利益和灵魂,应该还心存侥幸,想借机立个功,再往上走一走。
“我进兄弟会,他和魔鬼交易、让天使降临,都是利益的驱使,自主的选择,不能怪别人,也不需要被审判、辩解和忏悔。”毛泰久收起钱包,给我和他各倒了一杯酒,举杯相撞,一饮而尽。
“谢谢你来了。”他说,“谢谢你听我分享……我的成功。”
审判的前提是有证据。他信任我,所以事无巨细都告诉了我,而且笃定我不会出卖他。我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捞过桌上的香槟往杯子里倒。
两个都醉了最好。
就这么看着表演喝着酒,时间会过得很快的。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一声略带惊喜的“俊秀”喊醒了我。
我和毛泰久同时转过头去,看见了一手挽着新真理教教主胳膊、将头埋在对方肩窝、一脸甜蜜的黄敏成。
被他“大鸟依人”的郑晋守没有掩饰脸上的无奈。
“……”这种情况,如果不想在这方面让郑晋守尴尬,比起语言,还是朋友间的手势靠谱,我放下酒杯,两只大拇指指腹相贴。
但黄敏成点头如捣蒜,嘴角快咧到耳廓。
我绅士了个寂寞。“祝你幸福。”我说。
郑晋守欲言又止。
“教主也蹦迪啊?”我给他递梯子,问。
他勉力笑道:“我还年轻,更何况现在是休息时间。”
“也对。我保守了。”在我遥远的上一世的记忆中,LM教皇疫情期间无事可做,都打JRPG游戏,还对光明神教总是被塑造成反派很不满。
“虽然打扰到你们很失礼,但我特别想问您一个问题。”他看着我的双眼。
400点耐力可还没重置呢,不怕他看。他愿意多说,我洗耳恭听。我说:“请讲。”
“当一个有钱人是什么感觉?会觉得羞耻吗?”
我反问:“你更想问的是不是把羞耻换成罪恶感?”他找错人了。法官姜耀汉的大哥姜以撒因为家中前两代是做高利贷生意的,险些散尽家财以求心安。这种才是理想的目标。
他给了和上次一样的评价:“您真敏锐。”
我从沙发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毛泰久和黄敏成同时朝我伸出手来,被我摆摆手挥开,我走到郑晋守面前,凭借身高优势俯视他:“是不是一个人自认为有罪,才会被你抓住心灵的空隙,让‘神的使者’去惩罚他?F教有云,‘自心印证’;法律界也有‘自由心证(法官、陪审团以审理过程中呈现的所有资料为基础,以自由判断形成心证)’主义。或许比起教主,你更应该当法官的。”
这就跟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本来没错,但是当其他人都说TA有错,TA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自我怀疑,从而被有心人趁虚而入一个道理。
我分析过被“神的使者”惩罚的人,是有十恶不赦的,但更多的罪不至死——即便有些无关生死的因果在阳间诉讼解决不了,那也该去了阴间再一一申辩(在这个世界有阴间的前提下)。
而且,相比起去年H国大法院公布的一年约165万件刑事案件总数量、日均被捕的200多个青少年罪犯,区区几个“神的使者”实施惩罚的曝光率虽然高,但效率可谓十分之低下。
郑晋守笑不出来了。
“你问我,当一个有钱人会不会觉得羞耻,我可以回答你,不会。”我将一只手放上他的肩膀,阻止他后退,“华国的鲁迅说过,‘贫穷是一个人生活中最沉重的负担,它不仅使人变得消沉,而且会把人推向绝望’。所以我很高兴我不是穷人,我很高兴我有钱,别人怎么想我,我无所谓,即便TA仇富,跳到我面前骂我,我也只生气那么一会儿,TA都不值得占用我的脑容量。因为就我个人而言,我没有为富不仁。我也只能代表我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