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一乍之下,晚晚心跳快得依旧难以平缓。她皱了下眉,抚着心口,还想要再缓一口气。
听到晁兆,她忽地想到了什么。
她想起来,前些日子,她因着许久不见晁兆,曾也随口问过曹如意。
曹如意言说,晁大将军亲自去了肃州,调查叶云瑟身死在异乡的原因。
而此时才知,实际上,晁兆没有去肃州,而是早早就去联络了各地军营,早早就准备好了援君和卫兵。
朝中无人不知,容厌身边有三个年轻一代的青年人注定平步青云。一是掌控皇宫内外一切庶务的饶温,二是生来神勇少年封侯的将军晁兆,三是身负将相之才的状元郎张群玉。
明面上,张群玉在上陵,饶温前往边关自是险阻重重,晁兆不在上陵,只是大材小用去查个案,便没有被疑心吗?
还是说,在起兵的这人眼中,晁兆去肃州要做的事,重要程度不亚于带兵守护上陵。
去肃州是做什么呢?
——调查阿姐死因。
晚晚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冷然。
所以,起兵的主使,还会是谁?
手指扣紧缰绳,晚晚抿紧唇瓣一言不发,策马随在将士身后,慢慢从城门进入上陵外城之中。
街道两旁家家闭户,世家朱门阀阅一览无余,街道偶尔还能瞥见一簇簇未灭的火光。
强攻难免伤及黎民,角落中缩着许多无处可躲藏的百姓,瞧见又一队士兵前来,痛苦出声者数不胜数。
晚晚掌心刺痛,她自觉自己冷漠,厌恶嘈杂和庸碌,为医多年,更是看惯了生死和离别。
可战乱之中,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的民众,崔统领便及时遣出一小队精兵去引导民众躲藏护送。
看着流离失所如惊弓之鸟的百姓,晚晚手指不自觉用力到缰绳深深嵌入掌心。
马背上,她回眸看着这一众百姓悲戚惊恐地随在精兵身后,目光往上抬,向更远处的地方看去。
数不清的屋顶上冒黑烟,嘶吼声阵阵,目力最远处能望见被推毁的大片瓦舍房屋,被烧毁的漆黑灰烬之中,唯有一处庙宇整洁干净,甚至还有人在外守着这方寸的安宁。
晚晚目光掠过,周身寒意顿生。
……是妙晚娘娘庙。
为讨好容厌而为她筑的生祠。
发动了政变、还让只有这处仿佛不曾经历动乱?偏偏对她这样格外仁慈?
那么多重的指向,再不用多言。
看到这里,晚晚没办法告诉自己,兵变主使除了她所想到的那个人之外,还有其他人。
这场祸乱起因是谁。
无数声质问想要宣之于口,声到喉间,却一字难言。
晚晚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从得知楚行月并不曾背叛之后,或许有那么几个时刻,作为被楚行月悉心爱护了那么多年的师妹,她有过但愿从此相安无事、相忘江湖此生不见的想法。
可再一想,想到容厌因为楚氏受过的屈辱和折磨,她便想着,她怎么都不会插手,容厌如何做她都能够理解和接受,他身上至今还有楚行月曾经对他用刑留下的伤痕,他没道理因为她而谅解楚氏,鲜血的罪孽只能用鲜血来偿还。
明明容厌是皇帝,楚行月是罪族余孽,本应该担心的是容厌对楚行月动手……
可到头来,囹圄之中囚的是容厌。
楚行月终究只是为了毁灭而来。
战火之中,晚晚忽然读懂了,整洁如新的妙晚娘娘庙是楚行月无声的仁慈和告白。
看着最繁华之地民不聊生,她这一刻却只觉得不可理喻和……蔓延入骨髓的恶心。
行伍穿过外城,渐渐抵达内城门。
内城军士整齐有序地清出一片区域,迎这精兵和归来的皇后娘娘入城。
晚晚丝毫不敢松懈,睁大了眼睛将那些她忍看的、不忍看的全都收入眼底。城门外遍布投石、火烧的痕迹,可城墙上军事的士气却丝毫不见低迷,巡逻和布障人人皆锐气满满、坚不可摧。
守卫森严有序,不见慌乱,有这等沉着在,晚晚终于笃信了,上陵完全应对得了楚行月,
一直等到她进入内城城门,此时才稍微放松了些。
楚行月也不是稳坐赢家。
有这般士气和面貌,不过今日一日,上陵撑到明日晁兆所率大军前来,想来不会是什么难事。
晚晚紧紧攥着的掌心在这一刻终于能够彻底松开。
掌心的热痛此时一齐传来,她闭了闭眼,终于松了一口气,唇角勉强地扯出一丝笑。
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