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亲眼所见才能放心。
容厌的能力和手段,她一直是知道的。前世的她怎么都压不倒他,这一世她也不喜容厌的步步谋算和掌控欲,可这一刻,她却庆幸。
庆幸容厌是足够有手腕有心机的帝王,他那么有本事,那么能让人放心,区区楚行月,于他不过是隔靴搔痒,怎么可能伤得到他。
望着有序的守城,晚晚千万分庆幸,再次抓紧缰绳,进得内城。
内城的情况要比外城好得多,家家虽闭户,却不见硝烟和交战的刀戈。
主干道上只见一队队的士兵来回巡逻严阵以待,终于到了宫门口,见到她,守卫立刻开门,晚晚一路看到宫中熟悉的面孔。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越来越平静,就算兵变,也都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看这内城的士气都已经再明白不过地告诉她了的。
可亲眼见不到容厌,每一时每一刻她却越来越焦急,心脏几乎跳出来,难以安心。
晚晚潜意识中恐慌起来,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她没有下马,依旧伏在马背上快速往前。
去御书房。
快让她看到他啊,让她能亲眼确定他平安无事。
她不喜欢他这样瞒她避她,可是……只要让她看到好端端的他,这次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一年前,她也曾借着挡箭,险些死在容厌怀中,他眼中漫开小心翼翼的恐惧,颤抖着嗓音唤她的名字,也是这次开始,他待她开始小心翼翼,再不敢伤到她碰到她。
到了今日,因果反转,她终究是……也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
皇宫临时在御书房和朝会大殿之间寻了一处宫室,作为这次平叛的议事之所。
张群玉正居上首,有条不紊地设计着如何能在不激怒楚行月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护住城中臣民,等到明日晁兆的大军到来。
宫室内,朝臣共同围坐一处,神色不尽相同。
张群玉默不作声将一切收入眼底。
自从兵变开始,他便一直不曾合眼。
容厌身体支撑不住,他要代容厌掌控内城和皇宫之内的兵士,要稳住军心民心,要守住这座皇城……
而在庙堂之中,他还得想方设法安定这些朝中大臣的心思,不能在这个关头让人生出二心。
他此刻是完全在容厌的位置上,所做出的考量也不只是作为一个臣子。
坐在最上首,下面人的各怀心思尽收眼中,张群玉早就知道人心复杂,可真的到了这个位置,难免还是有种厌倦的无力之感。
他唇色已经发白,轻轻闭了下眼睛。
此时外面有人来报,皇后娘娘带着数千精兵,已经从城外入了皇宫。
张群玉眼中亮了些,立刻起身出门去。
一出门,便见宫道之间,晚晚策马而来。
她发间珠翠早已被当作累赘丢掉,身上的宫装也沾上了灰尘染上了四面溅出的血迹,形容略显狼狈,一双眼却明亮急切如星子。
这般瞧见她的那一刻,珠玉奔来,张群玉不自觉扣紧手指。
晚晚看到张群玉,及时在他身边勒马,抓着缰绳下马,双脚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双腿软地几乎站不稳。
张群玉顿了顿,心无旁骛地伸出小臂,方便她能借力站稳。
晚晚道了一声谢,而后立刻焦急问:“容厌呢?”
她只觉心头有火烧灼,惊恐焦急,等不及张群玉回答,仓皇便往他身后去看。
她知道容厌不喜欢和她分开,每回她独自出宫回来,他都会在她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等着。
可这回,她怎么都看不到他。
他不该在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等着她吗?
张群玉平静地引着晚晚往御书房走,道:“陛下在御书房,昨夜兵变,陛下劳心费神,晨间便让我等退开。”
难怪朝臣齐聚之地看不到他。
张群玉神色平静而从容,他身上的这股清宁气场让晚晚心神也安定了些。
张群玉面上没有什么异样,容厌也应当没事。
一重重的安定场面不断告诉她可以放心。
晚晚想着,果然,她就应该好好相信容厌的。
他怎么会有事呢?
只是,容厌身体还没好转起来,他就算能撑过一整个晚上,也撑不住白日还要继续劳神。
晚晚立刻紧接着道:“准备好金针,还有椒房宫中我常用的药箱,一齐带过去。”
过度劳累的喘息难以缓下,她看向这处宫室之后,那是御书房的方向。
遥遥望着,就算目光无法到达,可至少她知道,他就在那里。
夹杂着血腥气的风自南向北地吹,吹过皇宫的红墙和各色琉璃瓦,吹过庭院中的梨花,经行御书房门前的大片广场和高陛,吹动了门口守卫手中长枪的红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