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转瞬, 再回陈塘关之时, 父子间早已了无亲情。直到如今,他杀入东海, 李靖勃然大怒,手执三叉戟,扬言要将逆子逐出家门。
他的母亲殷夫人替他求情,虽然他与殷夫人也是自小分离,可她也未曾苛待过他,甚至常让金吒木吒照应着他。
为母一腔爱子之心,哪吒看得清清楚楚, 但李靖薄情寡义, 竟将自己的妻子一掌拂开。
哪吒眼中闪烁着怒意,火尖枪已现于手中:“李靖, 你敢再动母亲一分试试!”
“好啊!”李靖连说三声好,额间青筋暴起,“生子如你,不要也罢!祸星降世,得你这般乖张残虐不服管教之子,如今连一句父亲也叫不出来了是么?”
那柄三叉戟挑在哪吒眉心,灵力皆萦绕于上,李靖怒道:“谁给你的胆子?罔顾军令,不顾军威,挑唆金吒木吒与你私下东海!”
哪吒顾着师父嘱咐他要妥善行事,虽猩红着一双眼,硬是掐着火尖枪没有动作,只把骨节掐得发白。
总兵府内乱作一团,金吒木吒也来劝。
金吒是事先与哪吒通了气的,只叫哪吒堂前少说话,别顶嘴,余下的他会处理好。
哪吒一双手都快掐出血了,听见金吒跪在堂前,将东海之事一桩一件悉数禀报了,李靖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那日降下的甘霖亦可为证,龙宫已破,雨水乃东海九公主所降。”
李靖脸上的神色又冷了几分:“她没死?”
金吒一顿:“敖泠既降于陈塘关,也随龙王离开了。”
“那她身上的定魂珠呢?”李靖追问道。
金吒心中咯噔了一下,状似无意地瞥了哪吒一眼,却见哪吒一张脸也已浸满寒霜。
他若是说出实情,哪吒定然当众翻脸,于是踌躇道:“已被龙王拿回去了......”
“胡闹!”李靖大怒,“既破东海,又岂能将这等法宝再落入敖广手中?”
行军用兵之道,斩草除根才是上策。
既然要灭东海,便不能让龙族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定魂珠被敖广拿走,若是向天庭状告陈塘关,又该如何。
哪吒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瞧着李靖只觉得讽刺。
要求和的也是他,要赶尽杀绝的也是他。
但究竟是真为了斩草除根,还是觊觎那颗定魂珠呢?
“你在意的,哪里真是什么东海敖广。”哪吒冷冷瞧着李靖,“恐怕唯有自己的仙途才最重要吧。”
李靖一顿,定定看着哪吒,他眼中满是翻腾的怒火。
哪吒全然不在意,只等他先发难,今日父子反目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李靖却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磅礴怒意,思忖片刻后沉吟道:“哪吒,敖广在逃,难保不会告上天庭......只有彻底诛杀水族,才能彻底绝了祸根,护住陈塘关。”
哪吒一挑眉角,他这位父亲倒是深谙何为忍辱负重之道。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刻意讥讽:“一个敖广而已,父亲何须忧心?左右挡不了你的仙途。”
“哪吒,此事并非儿戏,不可轻视......”李靖隐忍不发。
就是如此。
次次说他是逆子是祸害,次次又求他,将他当作陈塘关的挡箭牌。哪吒神色未变,没有说话,李靖便知道他是默认了,犹自松了口气。
一场闹剧闹了半日,众人散去,只留了金吒木吒哪吒三兄弟在堂前。
金吒欲言又止,眼中俱是复杂:“龙女如今是与你一同在乾元山?”
哪吒颔首,对两个兄弟他从不虚与委蛇,又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有了离开之意:“既已无事,我便先走了。”
金吒心中已是了然,叹了一声,点头应允。
这个弟弟终究是动了真感情了,足足三日,迟不肯归。
这三日,金吒也是故意留守东海的。总兵府的亲信不断来报,李靖每日催促他回陈塘关,但想到哪吒不在,若被李靖察觉是去替龙女疗伤,定会更加愤怒。
若归降东海,自然奉还定魂珠于东海,但既破东海,这定魂珠就必须交到李靖手里。
可哪吒绝不会同意。
.......
哪吒回到乾元山的时候,天色已晚。
夜风微凉,金光洞前的峭崖上有星光披露,月辉洒在少女娇弱的身躯上,渡下一层清冷微光。但她着了一袭猎猎明艳的红衣,衬得她肤白如雪,几分绮靡,几分娇媚。
她从未穿过这样的颜色,可这样鲜明的颜色又莫名与她很相宜,整个人妍丽容光,明媚又灿烂。
那是他的衣裳,他常来乾元山小住,金光洞里便留了几套换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