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下眼底冷寒的戾气,她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蓬草丛。
“躲什么?”
敖广不屑躲她,敖泯性格阴毒,自然是能偷袭她最好,怎可能故意让她发现了端倪。
不会是他们。
果然,草丛后悉悉索索响起一阵声音,走出的是面露迟疑的敖沿。
“小九......”敖沿语气踌躇,叹了一声,“你过得可好?”
她不愿与他多说,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直截了当:“何事找我?”
行七行八的两位太子,其实和她年岁差不多大。在从前的那场美梦里,因着八太子身体不好常在休养,她与敖沿倒是走得挺近。
是不同于敖丙将她当小妹妹看待的情感。敖沿与她更像是可以一同打闹,毫无规矩可言的玩伴。
但此刻,昔日玩伴早已隔着深仇大恨。
敖沿往前一步,她便避开一步,十成十是横眉冷对。
因为她深知,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若她留恋沉沦,便会永远不能脱身。
“父王如今伤重,但五哥却不闻不问,甚至将他藏在海藏深处,又向天庭上书了父王仙逝的奏折,”他似乎又挫败又挣扎。“五哥这是恨极了父王,意图让父王去死。其他三海的叔伯皆知情,却无人愿管。”
敖泠唇角的笑容讽刺:“与我何干?”
当然无人来管了。
东海已做了上万年的四海之首,西南北海若是真无一丝取代之意,才真是叫人奇怪。
决胜逐利这等事,龙族从来是其中典范。
敖广身死,东海势力必定受重创,甚至会从此一蹶不振。
三海龙王自是喜闻乐见,想必如今天庭都在隔岸观火。
不过……她果然猜对了,敖广还没死。
是敖泯放出的假消息。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敖沿直视她的眼睛,但他眼神澄澈,没有一丝要读她心的意思。
好似只是单纯地在问她。
“五哥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暴虐残忍,丝毫不顾念父王生死。如今法卷呈上,东海已开始大行丧礼,可他还扬言要现在就做东海龙王。他从前是最孝敬父王的,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小九,是不是你那日回龙宫用了幻术?你不能这样——”
“你怎知是我?”
敖泠冷声打断他,一双淡如琥珀的眸间隐有怒意。
“父子反水,兄弟阋墙,本就是龙族传统。”她像是个外人一般,说起这些来风轻云淡,“你真以为他们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吗?”
敖沿一愣,心中有一丝苦涩,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他嘴笨,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太咄咄逼人,好一会儿才道:“我是想告诉你,五哥是故意放出父王身陨的消息。他在上奏天庭的法卷中指认是你害得父王重伤,他会害你背上弑父的罪名,这是永世不能翻身的罪状,小九......”
敖泠不以为意。
那日她拼尽全力,将定魂珠送入琉璃刺中,捅穿了敖广的身体,刺进了敖泯的心口。
为的便是这么一场将他们拖进深渊的幻术。
敖广活了这么多年,自是最会识人的。
他没有选错人,敖泯确实是最像他的儿子。
一样野心勃勃,却也一样自私自利。
他想让敖泯成为他的傀儡,供他夺取灵力,因为他还要再做一万年,万万年的龙王。
但敖泯怎么会肯呢。
野心若是太过,就成了贪婪。
龙王之位他们都想要,那便让他们谁也得不到。
她的挑拨加上定魂珠布下的无上幻境,成了压垮他们虚伪父子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会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就算敖泯要祸水东引又如何?
她不在乎,背负罪名太多了,多一条少一条早就无所谓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法卷上书天庭,便再无回旋。
敖泯一定会杀了敖广,敖广也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要一起死。
她要的就是他们一起死。
她甚至忍不住想笑,看着敖沿眼中含着的关切,心里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她截住他欲言又止的话头。
“我......”敖沿想和她说,收手吧。
冤冤相报何时了,两败俱伤又有何意义。
可他看见她眸间微晃的癫狂,那孤注一掷的决绝,让他一时间话噎在了心头。
她真的很恨东海……
昔日那个娇弱的九公主不见踪影,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满腔恨意,看得他心中寒意漫上脊背。
最后他沉默了许久,只能叹息一声:“小九,至少不是你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