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已至此,他岂会不懂她的意思。
金吒深吸一口气,嘴角紧抿。对龙女他不能尽信,改日还是得去乾元山拜访一番。
但此刻他仍做了承诺:“我会助你,但我要你答应我,不能对我父亲做出任何不利之事。”
其实他心中也知道,纵然敖泠有定魂珠傍身,但她此刻俨然也受了重伤,灵力涣散。
水淹陈塘之日,无人讨得半分便宜。
总兵府本也阵术密布,又有众多李家亲兵,敖泠还真不一定能从李靖身上讨到什么便宜。
他只是觉得这个龙女周身的气场越来越阴寒。
矜贵的公主、东海的叛徒、龙宫的弃子......他难以说他见到的敖泠究竟是哪一面,但他却晓得,弃子最疯癫,难保她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果然,敖泠嘴角泛着笑容,笑意凉薄:“我一人也能做到,若非你拦下我,此刻陈塘关众早已同从前一样,奉哪吒为救世之人。”
雨依旧在下,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衣角水渍纷纷。
金吒一愣,看着漫天雨丝,心中已明了。
他行事一向是要稳中求胜,不然当初也不会非要哪吒等李靖出兵。
“听闻定魂珠能造出无上幻境,摄人心魄。雨中施布幻术,确实是个好方法,可是——”他话语一转,“那日敖泯分明说了私自布雨违反天规,你还要擅自篡改凡人记忆,恐是更甚。”
金吒的声音在大雨瓢泼中显得沉静阴冷:“你就不怕?”
“我不在乎。”敖泠转动着手上素伞的伞柄。“天规而已,能奈我何。”
她曾是有一块龙骨在海藏深处的,那才是她真正惧怕的。
可这么久过去了,却无人再动过那块龙骨。
应当是因什么原因,他们动不了了。
也失了最后能控制她的利器。
说起来,原本以为是众龙子都被敖广削下了龙骨,后面美梦破碎,才知道单是她一人遭了这样的罪。
好事无她,坏事总有她,一条命都是飘零的,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但哪吒会在乎。”
月白伞面在旋转中顿了顿,敖泠抬起头看金吒。
金吒很懂如何戳中别人的心窝,他一字一顿:“你若有事,焉叫哪吒安心?与我联手才能全身而退。”
第40章 东海大丧
她最终答应了金吒。
但顾及殷夫人还在翠屏山上, 敖泠没有告诉金吒山中建了哪吒法庙一事。
殷夫人曾说若金吒木吒知道她在此,十有八九会请她回府。
因此敖泠本想的是等陈塘关百姓对哪吒的态度转变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却不曾想金吒先一步找上门来。
她站在法庙前, 挥袖一拦,冷眼瞧他:“你没和李靖说这回事吧?”
金吒抿着唇摇摇头。
敖泠这才松了手, 淡淡瞥了他一眼, 转身往法庙里走。
她脚步平缓, 似乎心情也很平淡。
“你可知道,东海向天庭上达了法卷,龙王敖广已重伤逝世。”
金吒冷不丁开口, 语气不算友好,带着几分试探。
此消息还是他师父文殊广法天尊告诉他的。东海上书,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敖广的垂死重伤,与敖泠脱不开关系的意思。
但敖泯当日在天庭面前, 已做出承诺对敖泠既往不咎。因此如今上书, 天庭亦无作为,更不会为了没有证据的事去刻意捉一个孤女。
敖泠的脚步总算一顿, 猛地转头看他。
金吒看她如此反应,便猜到她并不知情。
他掩下情绪,语气无波无澜:“如今东海大丧,待丧期过去,便是五太子敖泯继位龙王之时。”
东海内斗,对天庭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势重之臣,终不可多留。东海盘根错节的复杂势力, 功高盖主的嚣张气焰, 焉知天庭已经忌惮了多久。
此事他无意掺和,只是想到敖泠如此大逆不道, 连自己的父亲也能下得去手,不得不担忧她会不会同样对李靖下手。
敖泠看了出来,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只是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哪吒么?”
仅此一句,她不再多说其他。
金吒淡漠一笑,见她缄口不言,倒也只规矩跟在她身后四处打量。
哪吒的法庙因是殷夫人瞒着李靖建的,并不算大。
前有一处小院,围起竹篱笆,几枝翠竹叶越过高墙。又栽了些花草,如今已冒出芽尖,虽是秋日也葱葱嫩青。
略显粗粝的石砖蔓延至正堂前,牌匾围柱镌着新筑才留下的木质清香,哪吒的金身在高台正放,武器法宝皆披于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