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夏微微地睁了眸。
眼见他绷直了脊背,步子一转,绕过了那个又大又空的客厅,不知又往哪儿去了,她什么也管不了了,也跟了过去:“喂,什么叫……你没写完?那难道不是我写的?”
江嘲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把东西给扔错了的。
只是这一刻,浑身上下,好像都充斥着一股无能为力的烦躁,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可又很清楚,不能对她发这样的脾气。
“是啊,你写的,那又怎么样,”
江嘲扯掉了那条傻气地挂在他脖子上的领带,昨天程树洋扯着他领口时他就觉得碍事的很,“你里面写的都是我,不就是我的了吗?”
陈之夏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以前同居也跟他吵过架,太熟悉他这强词夺理的口气了。
她根本不信他会为她做出这种事,就像她绝不相信他昨天险些脱口而出的那个字一样,“你自己听听你可不可笑?你留着这些,就是为了以后要给前女友看你给别人写的信?”
“我给别人写,”江嘲也开始觉得她不可理喻了,他解衬衫纽扣的动作都顿了顿,一步晃到她面前,彻底感到了不悦,“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还能给谁写,嗯?”
眼见他胸口滑开了一片赤.裸的白,陈之夏都想把眼睛给遮住了,差点儿尖叫出声,“……吵架就吵架,你当着我面脱衣服干什么!?”
江嘲也要气笑了,“不是你非要追过来的吗,陈之夏,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还敢跟你吵架?”
陈之夏真的要闭上眼睛了,“你哪里不敢了——”
“我当然不敢,你连一句话都不想听我说完,一晚上想都没想过我,你让我怎么敢?”江嘲忍不住冷笑,“陈之夏,别说跟我接吻的时候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
就像是在吵架。
不该这样。
怎么也不该这样。
无数次在心里发过誓,若是她还肯再看他一眼,他不该不该,再对她这么糟糕了。
不该。
江嘲深呼吸一下,把身上的那件衬衫彻底脱掉,丢到了一旁。
雪意在玻璃上缓缓流淌。
昏暗的白日,逆向而来的光线猛然扑向了他,他的上半身完全赤.裸,颀长高挑的轮廓被完美地勾勒而出,整个人如同重新披上了那一股散漫的戾气。
细雪沿着男人矜傲的眉眼飘荡下来,坠入了他那双狭长好看的眸,才逐渐化为了乌有。
他平静了一会儿,再次向她走了过来。
她这次没躲,抱起手臂靠在门边,抬着眸,定定地看住了他。
从方才起,就好像忘记收回了视线。
“不是不想看我脱衣服吗,”江嘲的嗓音依然冷淡,“然后呢,就待这儿看完了?”
陈之夏微微地阖眸,也平静下来,“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他却是越过了她,丢下一句淡嗤。
“再问就给你一起脱了。”
……
氤氲的水汽热腾腾地撞向空中,又淅淅沥沥地砸回去。
渐渐地,什么都像是失了真。
良久,也没感受到外面还有别的动静,想来她应是生他气走了,江嘲才关掉了花洒,离开浴室。
却没有。
房间内没有开空调,燥冷的空气像是要扑倒他。
她把自个儿蜷缩在沙发旁边的那只柔软的榻榻米里,抱着膝,身上披着自己的那件白色羽绒服,像是也睡着了。
江嘲愣了一愣,看到她的脸上没泪痕,他正是松了口气。
陈之夏察觉到了他出来,已是睁开了眼。她的眼角还是红的。
大理石茶几上丢着只小小的经筒。
与她车上摆着的那只是同款。
前年冬天,陈之夏自驾去墨脱,一是为了给自己庆生,二是为了赶一场盛大的祈福仪式。
她经历过那场迷路的高烧后,与程树洋共同去求得。
师傅还特意嘱咐,这是赠送给那年入藏游客独一无二的纪念,底下刻了年与月份,还有寺庙所在的经纬度。
进门那时,她就从他玄关的置物架上看到了。
那几封被他塞回抽屉的信也被她翻了出来,她还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许多许多。
除了她曾经稚拙又热忱地一封又一封为他写下的,还有那些,他们曾经留给过对方的,可具象化的一切。
他还留着。
全部都留着。
信铺开了满满一桌子。有她翻开过的,也有没翻开的。翻开的大部分是已经撕开了口的,想起来这应该不是他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