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电梯下坠时为她残留的失重感在作祟,陈之夏忽然感觉,自己心下也变得很轻、很轻。
不愿再多听到任何、多想任何了,她只想让一切偃旗息鼓:“都别说了。”
程树洋匆匆牵住了她,怕她突然消失了一样:“那我们回家吧?不早了,你也不告诉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我报警了,要做笔录,”陈之夏刻意避开了谁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我今天被跟踪了。”
程树洋陪她进去,“那我等你。”
“邱安安的事现在比较严重吧……你陪她来的,如果没别人了,你等下还是陪她一会儿吧?”陈之夏说。
程树洋顾不上心底一瞬间充盈的那种巨大失落感,很坚定:“不用了,我们回去。”
……
来了三波人报警,不同的事由,还通通指向了同一个人。警察光是问询就花了好一番时间。
邱安安最后一个人出来,注意到了走廊里那道颀长的身影。
他还没走。
警察局对面能看到一座高架桥,南来北往的车几乎都要经过这里,灯光不断地掠过窗玻璃,男人高大的身形匿于半侧黑暗,烟气腾腾遮掩之下,迭次斑斓的光影也一层层掠过了他的眉眼。
半明半晦之下,他就像是这雪中夜色,沉闷,喑哑,有若被拔光了一身的矜傲。
“她早就走了。”
邱安安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去。
她有点儿嘲笑那时在程树洋车上的自己,不忘强调道:“他们那会儿一起走的。”
手机“嗡嗡”振动,有消息进来——
【宋辞跑了,找不到人在哪儿。】
江嘲掠过屏幕一眼,掐了烟,后知后觉地点了下头,像是终于被她提醒到。
他转身,便也要走。
“……昨天你来找我,”邱安安及时地出了声,“你坐在我对面半个小时,全程抽了一支烟,就只跟律师问了我两句话,一句是宋辞的房子是不是因为他爸涉及财务问题已经被法拍,一句是退和我经纪公司的高层有多熟悉……到最后你也没问我,他打我疼不疼。”
江嘲停下脚步,只微微侧了下身,淡淡地看着她。
没什么情绪。
邱安安整理一番自己:“我知道,你可能是真的不清楚我这两年跟他在一起……经纪公司不让我声张,连我暂时住在他爸爸的房子里,他也不让我告诉别人。”
“除了他心情不好来找我,我们也很少见面。他很关注你,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们或许是彼此认识的关系,”她笑了笑,“我也想过可能会因此有机会见到你,但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江嘲还是没说话。
“可我还是想知道,江嘲……”邱安安低了低头,“程树洋说我和陈之夏不一样,你们都喜欢过我,你们也都喜欢过陈之夏,我就想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我就想知道,如果是陈之夏,隔了这么多年你再见到她,你们的第一面,你会跟她说些什么呢?或者如果是我经历的这些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她说着,意识到自己或许早就知道答案了:“如果是陈之夏,你会在知道的那一刻就去杀了宋冬冬吧……江嘲,你肯定做得到。”
“如果是为了陈之夏,你什么都可以做得到,当年你为了她甩了我,你就是这么做的。”
太不公平了。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蒋飞扬说他对她和陈之夏一样。
怎么可能。
邱安安试图把眼泪憋回去,无论是在程树洋那里,还是在他面前,他们的漠然都给了她明确的回答:“我也没必要问你这些的,是不是……就像高三我们分手,我到处去说你在和陈之夏在一起期间还在收我的裸.照,这些都是没必要的,对吗?”
她咬着牙,无论如何,也不想把那个连陈之夏都不想听到的字眼说出来,“……你可真喜欢她,江嘲。你和程树洋可真喜欢她。宋冬冬的事我不怪你,可我也是真的恨你。
“如果当初你不跟我分手,我会不会是你心中的陈之夏。”
江嘲也没了耐心,终于出了一声:“——你也知道没这个可能。”
邱安安到底是哭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他心口许久都是一阵潮闷。
许也是出于歉疚,经过了她时,他最后淡淡地说:“早点回去吧,有什么联系律师,他会为你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