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程树洋?”
程树洋提起一口气:“我为什么要怕。”
“还是,你对她也没什么信心,”江嘲自顾自地微扬起薄唇,淡淡笑着,“你这么生气,在你走到这里之前是不是已经认定了她和我之间,在今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
“那么,你觉得我们今晚发生什么了呢,”男人低沉的嗓音里有危险蛰伏,他深邃的脸庞上满是凌厉逼人,“你路上猜了多少,说说看吗嗯?我也想知道你到底猜到什么程度了。”
“……江嘲!”程树洋再也忍无可忍,轻阂眼,厉声地打断了他。
江嘲鼻息微动,于是低声地笑了起来:“怎么了,难道不是你先开始怀疑的吗。”
他又慢条斯理地摸出了支烟放在唇上,拿着只黑色皮革打火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拨动砂轮。
那一簇火苗摇摇晃晃,似是从他眸底燃起。
程树洋注意到了,不是在她车上看到的那一只。可是,他已经无法克制自己去想象它们的相似性了。
“你还想聊什么,正好,我们也很多年没这么跟对方说过话了,”江嘲咬着烟,“该不会你想说的就是‘你们要结婚了’这件事而已?”
程树洋的胸膛起伏一下:“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离她远一点的,不是吗?”
江嘲便笑了,神情坦荡:“是啊。”
“我不管你是想自欺欺人,自以为是地认为她跟你还有可能,还是什么——这是你的事,你的想法,与我无关。”
程树洋平复呼吸,“……但是你不能再伤害她了,知道吗?或者,你自以为是地觉得,你不会再伤害她了。”
江嘲淡淡地看着他。
程树洋曾也自以为,他是为数不多还算了解她的人之一。
比起高中时代那个灵动、澄澈、聪颖,笑容真挚的少女,就算这些很多时候看似毫无改变,她也的确发生了几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些年,程树洋是一点点地目睹她灿烂又纯净的笑容,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渐渐地从脸上消失的。
她就像是一株白日还喧嚣热烈地绽放着的花,不到一夜之间完全枯萎衰败。所有的热情与纯真,都在这个叫江嘲的人身上焚烧殆尽。
——连程树洋也不确定,现在她骨子里的某些东西,他是否真的能够触碰到。
即使他们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友谊关系。
或许所谓友谊,也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
程树洋又是摇头苦笑,“——不过,好像也没必要对你说这些了,对吗?我到底在费什么口舌,还让你觉得是我心虚。”
他径直来到1502门前,仍保持着还算得体的微笑:“毕竟以后,要和她共度余生的人是我,不是你,今晚来了趟我们家,要是能让你以后彻底记住这一点,其实也就够了。”
江嘲沉沉盯住了他,眸底翻涌着一片晦涩。
“我们结婚的时候,需要给你发请帖吗?她总跟我说她受够北京的气候了,总是下雪天,她真的很讨厌北京,”
程树洋笑道,“可能,我们会挑个暖和点儿的地方举办婚礼?你想的话我提前邀请你。”
“——但可能,这也是没必要的,”程树洋略带奚落地打量着他,“我看你现在的表情,也不像她真的听到了你所谓的忏悔还是挽留什么的,就对你回心转意了的样子?她今晚应该醉得很厉害吧。”
江嘲都要被气笑了,也无所谓被他猜中,嘴角的弧度却还是一点点淡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今晚还是谢谢你了,”程树洋顿了顿,笑道,“好像,还有人在楼下等你?我刚上来的时候看到了,你还是离这儿远一点吧。”
程树洋正要一步进门,许久的沉默之后,江嘲这才开了口。
“你真的会对她好吗。”
他似是喃喃。
程树洋不假思索:“我当然。”
江嘲的神情一时怅惘。
从小到大,他几乎想不出该怎么对一个人好,或者说,他不知道真的发自内心地爱上谁,应该是什么样的。除此之外,过去到现在,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会真的难倒自己。
他静静地笑着,只是追问:“会有多好。”
程树洋忽然想到了邱安安,还有年少岁月里,那些所有,因为那个光芒万丈的江嘲而患得患失的过往,一次次地被盖过光彩的瞬间。
他暗暗地攥了下拳头,看着此时稍显黯淡的男人,便是好笑极了:“你能问出这种问题,难道不该自己去想想,她到底是为什么选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