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安全带拉下来,乖乖扣好了。
“……呜呜,爸爸,我不想去上学,我要回家家嘛!”
敏感地意识到自己不受关注了,后座小孩突然高声咋呼了起来,“你送我回家嘛……刚才明明都经过这里了,都要送嘉樾回家了,怎么非要载别的人上车车嘛!讨厌!”
那小孩儿不管不顾,哭闹撒泼,打滚嚎叫:“呜呜呜!我要去丹妮姐姐家嘛——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呜呜,我要见妈妈!”
“好冷的天,嘉樾不想去上学嘛……我不去我不去嘛——”
“我就是不想去幼儿园,呜呜呜爸爸,我就是不想去嘛!”
……
简直吵死了。
九年多以前的那个冬天,江项明死了,关白薇来年火速开展第二春,据说是认识了个澳门开豪艇的富商,生下了关嘉樾这小子。
足足小了江嘲23岁的小屁孩。
关白薇的事,江嘲其实至今也不怎么过问,这小孩随母姓了关,而且到现在,他也没见过那个所谓的澳门人长什么样子。甚至关白薇当初表述含糊,莫名其妙带了个小孩子回来,他都不确定这小孩是不是试管生的。
只能从眉眼五官来确认,应该,好像,的确是他的亲弟弟。
关白薇现在满世界各地飞,到处逛画展,大刀阔斧地摆弄艺术品,关嘉樾平日里就成了他的拖油瓶。
这小人来疯,但凡察觉到他们大人之间,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尤其是江嘲身边出现了陌生的女人,就常用这种恶劣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江嘲已经见怪不怪了。
听那小孩儿吵吵嚷嚷,陈之夏烦躁地阖了眸,想浅眠片刻也无果,忍无可忍:“你儿子……真挺吵的。”
江嘲却没有一点儿想制止的意思,很诧异她会主动同他说话,笑了:“你就那么确定是我儿子?”
——跟你一样那么惹人讨厌。
陈之夏忍了忍这嗔怪似的话,心底却不含情绪地这么想着。
“江总应该结婚了吧,”张沫忙替谁做了补充,“哎呀,这常在一个圈子,要不是碰见你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也许是真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张沫又喋喋不休:“我们小陈总监都要结婚了呢!哎,陈之夏,你朋友圈昨天发的备婚的那事儿,场地到底选在哪里了啊……”
“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拍婚纱照?什么时候看婚纱去?”
“……”
整个车厢却还是沉默,张沫这下都想给自己两巴掌了。
“——所以陈之夏,你都不会后悔错过我的婚礼吗?”江嘲突然笑着问她。
陈之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否听错。
车蓦地刹停,路口红灯闪烁。
大雪在车窗玻璃上缓慢地流动,他与她之间居然漫出了一种异常浓烈的私密感。
江嘲单手搭着方向盘,他朝她的方向过来,她下意识眨了下眼,他却又停留在一个非常疏离的距离。
他的呼吸离她很近。
很近。
“……不会。”她回答很快。
他却还是定定地看着她,“但是我会。”
“……”
“我还会去猜,比如,你和程树洋的小孩,以后会比较像谁多一点,”他半开起了玩笑,轻佻又认真,眼神幽沉,“说不定,也会像我更多一点?”
——真是个。
彻头彻尾的混蛋。
江嘲,还是那个江嘲。
陈之夏却早不是当年狠狠甩给他一巴掌的陈之夏了,她冷冷地勾起唇角,仍很平静:“怎么会呢。”
“——你忘了,我们有多久没上过床了?九年,还是几年?”
她非常认真地看住他,言辞比他还要轻佻尖刻,“还是说,跟你上过床的人太多了,和我太像了,你都已经忘记了?”
江嘲长眸微垂,好半天,才又笑:“陈之夏,你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
“你还跟以前一样。”
“是么,有哪里一样?”
陈之夏懒得搭理他了。
江嘲读懂了她的意思,甚至她脸上那一丝嫌恶,他却只是弯了下嘴角,抽身坐回去,“我儿子这点肯定也很像我吧。”
“你真挺有自知之明的。”她忍不住肯定了他。
“和我一样讨你厌。”他不是疑问句。
彼此之间再也无话。
后座一大一小,好半天也不敢出声了。
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晚上没睡好,睡梦中都是那一通通拒绝她的电话,现在脑海里的东西又纷乱了许多。
陈之夏索性闭上眼,想熬过这剩余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