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臣死罪。”青年又伏下身去,语调铿然,“是我引诱她、逼迫她,一切罪责都在我。”
楚悦看着一片狼藉的主殿,以及鬓发凌乱的青年,心中已然有了悔意,可一时半会儿又拉不下脸来。正是左右为难之际,主殿的大门却轰然洞开。
而在这场谈话之前,他已然勒令身边宫人无令不得入内。自己好歹算是个太上皇,敢公然违背他命令的,也就只有那人了。
楚悦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又瞧了眼身前跪着的青年,莫名有些心虚。
“父亲突然召怀安,是想做什么?”
楚灵均见着满地的碎片后,心中一紧,连忙去拉跪在地上的楚怀安。
身上尚且穿着朱色朝服的青年虽然极力遮掩,但皇帝还是看到了他额头上隐隐渗血的伤口。她的脸色当即便冷了两分,皱眉瞪向楚悦:“父亲有何见教,儿自当敬听。为何要为难他?”
“我难道还不能教训他?”楚悦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袖,越发气急,反问道:“君不君,臣不臣,你看看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楚灵均没管身侧人焦急的劝告与低语,也跟着跪了下来,正色道:“自然可以。但父亲若是因为我们二人之事要问责于他,便是罚错了人。您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便是了。”
她转头就吩咐了等在殿外的清瑶,到宗□□去取太祖皇帝留下来的打王鞭。
“此事罪责在我,请您不要苛责陛下。”楚怀安脸上忧色更甚,一面安抚正在气头上的皇帝,一面望向撑着桌子喘气的太上皇,眼中隐隐带了水光:
“陛下对您向来孺慕,今日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万望您不要放在心上。倘使因我之故,致使您与陛下有了嫌隙,臣百死难逃其咎。”
楚灵均听得鼻子一酸,心中满是挥之不去的酸涩。
“唉……”楚悦深深地吸了口气,满脸疲惫地看着当今的皇帝,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当真想好了?看清楚了你身边是什么人?”
楚灵均目光如炬,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这是我的倾心之人。我会与他携手共进,同度余生。百年之后,我的名字与他的名字,将同列于青史。”
因这番剖白而感到吃惊的绝不止楚怀安一人。
楚悦愣了一瞬,咬牙低喝:“那是你哥哥!”
楚灵均丝毫不以为意,她不假思索地将青年挡在身后,抬头答:“我只有一个哥哥,那便是幼而夭折的文祯太子楚攸宁。身边的这个人,是我心中唯一的中宫君后。”
楚悦一时竟无言以对。他扶着额头,心中百感交集,最终还是挥挥手打发人离开。
楚灵均忧心青年额头上的伤,当即便宣了太医,带着人回了临华殿。等太医上过药后,天色已然不早。
坐在一旁的皇帝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又飞快缩回手,神情微恼。
青年有些好笑地握住她的手,温声低语:“伤口也就是看着吓人,不疼的。太上皇也不是有意要伤我,只是我拙笨,不曾躲开。”
都见血了,怎么会不疼,真当自己是泥捏的吗?楚灵均本要反驳,却又听他接着开了口,笑问:“陛下刚刚在长乐宫说的话,可当真吗?”
“什么话?”她看着青年湛湛有神的眼睛,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罕见地有些难为情,嗔怪道:“我都有你了,难道还会有旁人?”
墨发披散、眉目疏朗的青年垂了眉眼,不曾说话。在她要起身时,才拉着她的衣袖凑过去,不阴不阳地提了一嘴:“云舒殿里还住着一位呢,陛下可要去瞧瞧?”
“我每日都在陪着谁,怀安难道不清楚吗?”
他依旧笑得温良,却摇了摇头,将话说得刁钻十足,“我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野宅,哪敢过问陛下与兰君殿下之间的事情?”
楚灵均既感头疼,又觉好笑,“祖宗,我心中只有你。当初你若是早点允了我,这宫里定不可能有这一位。”
见他神色颇有些不以为然,她讪讪摸了摸鼻子,匆忙为自己找补:“之前一直没和你提封后的事情,是怕匆促之间,唐突了你。”
“是吗?”青年眨了眨眼,语气是十足十的温软无害,“是我不好。我还以为,陛下是不满我之前的拒绝,故意捉弄……”
她忙吻了上去,“我这不是怕你觉得宫里无聊吗?”
“陛下不嫌我无趣便好。”他由着她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闻言弯弯眉,低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