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温情与纵容。然而楚灵均却立时便想到了长乐宫外隐隐约约听到的那几句话。对于这段感情,他到底是如何看待的呢?
她敛了几分笑意,郑重问道:“刚刚在父亲那儿,你为什么说是你引诱我,为什么说都是你的错?”
他脸上的神情有片刻凝滞,似乎没想到她听到了这话。但很快,他便回过了神,举重若轻地扬了扬唇,轻声说:“晚膳还没吃呢,陛下不饿吗?”
楚灵均看着他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心绪慢慢沉了下来。
她拉着他倒在宽大的榻上,亲吻他,抚摸他,解开他朱色的朝服,用略带一层薄茧的手指去描摹他的身形,从修长的脖颈,到滚动的喉结,从颤动的长睫,到纤瘦的蝴蝶骨。
她在青年人急促的喘息声中,去追寻他的目光。
那双澄澈的眼眸渐渐沉溺在她的气息下,沾染了绯红的艳色。他红了脸庞,乱了气息,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像擂鼓一样,在脑中轰轰作响。
他在意乱情迷之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而后……狼狈地别开眼。
“你不敢看我?”楚灵均伏下身子,堪称恼怒地瞪着这个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一样的男人,“当我亲吻你,当我触碰你,当我满心欢喜地同你耳鬓厮磨时,楚怀安,你都在想些什么——你在想,这都是你犯下的错误?”
难怪近来他的气色不增反减!难怪太医说他忧思成疾!
“你真是好样的……楚怀安,我真是小看了你。”她的心一直沉入了谷底,整个人都陷入了浓浓的无力感之中,“当初我若是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决对不会与你滚上同一张床。”
她从床角扯来被子,仔细地遮住他单薄的身体。
“你要抛下我?”青年人的呼吸还未平复,眼见她要走,不禁又红了眼眶,急切地揽住她的腰肢。
“是,这就是我的错。”他再也保持不住那副温柔儒雅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绝望——或许,这才是这个人最厚重的底色。
“……可是,文殊奴……你就不能一直让我错下去吗?求你,我求你……”
他还是哭了。
他的泪水打湿她的衣襟时,楚灵均才意识到这个事实。她转过身,强硬地让他坐正,果真看见了满脸的泪痕。
楚灵均叹了口气,悲哀地发现,自己简直拿他毫无办法。
她只得拿了丝帕,小心地为他拭去眼泪,柔声劝哄:“你不要整日胡思乱想。若是再熬坏了身体,我上哪再给你找一颗灵丹妙药?”
“你当真就这么狠心,非要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整日对着你留下的东西、住过的宫殿睹物思人吗……”
她再说不下去,“祖宗,你也心疼心疼我。”
“我……”他的眼睫上分明还挂着泪珠,可却见不得她有半点儿伤怀。他牢牢地抱住了她,生涩而虔诚地亲吻她微蹙的眉眼,亲吻她紧抿的嘴唇。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终于从难言的苦涩中品出一点儿珍贵的甜。
他附在女子的耳边,语气似感叹又似祈求,“陛下怜我。”
玄衣女子望进那汪春水里,长长一叹:“卿须怜我我怜卿。”
—正文完
第71章 白头吟
章武三年十一月廿五, 这是太常寺和礼部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日子——明日,煊煊赫赫的大昭王朝便将迎来中宫之主。
为了明日的封后大典,前朝后宫几乎马不停蹄地忙了两个多月, 而今终于能勉强喘口气, 在入睡前, 短暂地憧憬憧憬帝后大婚后的休沐。
却也有许多人辗转反侧, 无法入眠。
临华殿中的皇帝陛下按着往日的时辰吹灭了烛火, 早早地上了榻,然而心绪激荡, 怎么也睡不着,便满怀欣喜地缩在被褥里, 认认真真地回忆白日看过的大婚流程。
殿外忽有交谈声传来,再然后,熟悉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慢慢地响在了耳畔。
她不敢相信是那人来了殿中, 可又丝毫不想压抑心中的渴盼,飞快地打开床帐, 朝脚步声传来的反向望去。
果真是他。
“你怎么来了?”她的话中有惊讶,可更多的, 却是由衷的欣喜。
一袭流云纹广袖长袍的青年挑了挑眉, “我难道不能来?”
“祖宗,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楚灵均一笑,起身将人拉进榻上,又分出半床被褥,将人牢牢圈进自己的地盘。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可青年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垂。明明在两人之间,自己才是那个更年长的, 但他好像越来越习惯对方的纵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