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就像一座易碎的玉人。
她连忙让他进来,屋内烧了壁炉,很暖。他们围坐在壁炉前,膝上披着毛毯,手里捧着热姜汤。
她问他,怎么突然来了伦敦?
他没回答,只是望着她笑了笑,过了会才说:“公事。”
话音才落,恰巧过了午夜十二点,屋内的钟声敲响。
在声声叮铃中,他很温和地对她说:
“幼真,生日快乐。”
后来,他说他行程很赶,她本来计划着第二天和他一起去吃个饭,但是她起来后,他已经悄然走了。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就好像他没来过,就好像昨晚的围炉夜谈是她的一场梦,但他在桌子上留下的小首饰盒,和下面压着一张折好的小纸条提醒她这不是一场梦。
她打开那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枚粉钻的项链。她从小在珠宝堆里长大,有很多比这更漂亮更稀少的珠宝,但他当时状况不算太好,属于他的东西都没有拿回来,还一直被他的叔叔针对,哪里有钱买钻石呢?
他什么也没说,留下的纸条上只有四个字:“生日礼物。”
后来回了港城,大家一起吃晚饭,她把这枚粉钻拿出来,打算还给他,免得他资金周转不济。可听完她的来意后,他不肯收,望着她的眼神深深的,说:“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只好收起,回去后她从自己的账上划了几百万给他,也不知道够不够,应该是够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日晚上,他望向她的眼里分明包含了很多话。
她眼睫微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他。心跳渐渐加快了,声音也微微颤抖,她征询他的意见:“我还能看看其他的吗?”
而他只是眼尾微微一弯,笑意温润:“当然。”
她长长的吸气,咬着唇,一口气将屋内那些物件上盖着的布全部掀开来。
然后她愣住了。
全是画。
墙上挂着的画,地上靠墙立着的画……到处都是画。
此时此刻,她仿佛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回溯了她每一个细小的片段——有风吹乱她头发的小像,有她侧身绑头发的速写,有她午后小憩的画像,还有她睡醒后睡眼蒙眬的肖像画……
全都是他画的,全部都关于她。
四面八方的画围绕着她,画中人的一颦一笑,是他用笔触一笔一画描摹下来的她。
笔触细腻,爱意汹涌。
虞幼真怔怔地回过头去望他。
他个高腿长,半倚在门框边上。外面的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墙壁上映照出色彩斑斓的光影,还有一块浅红色的浮光堪堪停留在他的眼尾,看起来就像是他的眼尾泛了一层薄薄的、惹眼的红。
就好像是……他哭了一样。
直到此刻,他仍是缄默的,只是很温和地笑着望着她,而她终于穿过漫长的时光,望见他眼里盛满的、隐秘的爱。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但她是想哭了。
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内心五味杂陈,是甜蜜的,是酸涩的,是轻飘飘的,却同时又是沉甸甸的,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了,喉头动了动,千言万语只问出了一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的语气中有怀念的意味:“好久了。”
望着她的眼睛里仍含着笑意,“久到好像成了习惯。”
泪水潸然而下,她低下头,泣不成声。她哭得这样失态,他眼里流露出疼惜的意色,连忙抱她入怀里,手掌托着她的脸颊,拇指一遍又一遍地帮她揩去泪水,笨拙地低声哄她:“别哭了,哭得脸都花了。”
她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抬头。
等情绪稳定一些后,她闷声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他沉默了许久,她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等着。等他再度开口时,低醇的嗓音有些哑。
“因为我想要得更多。”
“……什么意思?”
虞幼真愣了愣,抬头看去,他的下颌线流畅而优美。
他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也低下头,他们视线相对时,他低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怎么办,要给你看到我卑劣的一面了。”
虞幼真细细的眉毛拧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能让他用上“卑劣”这两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缓声道:“我骗了你。”
“什么?”她眼睛微微睁大。
“向你求婚那天,我说我需要一个太太来堵住悠悠之口。这事情是假的,没人敢催我。”他眼睫低垂,声音低沉,“我只是,随便找了一个正大光明的,可以跟你提亲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