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荷人生头一回遇到自己极其不擅长的事情。
时间缓缓流逝,照射进来的阳光的金灿灿转为晚霞的红,柔和的光晕落在桌前,吴清荷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看桌上一排画好的画。
跟刚刚柏乘拿走的那张没什么太大区别,不知道算不算好看,亦不清楚他看见后会不会真的生气。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靠着椅背,仰头呼出一口气,扭头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犹豫片刻后朝外喊道:“阿羽,进来。”
“是,将军。”
“嘎吱”一声响,阿羽推门而入,到她面前站定:“全凭将军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那个...你帮我看看,这些东西画得如何。”吴清荷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把几张画纸挪到了阿羽面前。
阿羽不明所以地低下头,顿时整个人一怔,紧接着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伏在桌前差点不能站稳。
吴清荷脸颊一热,忽而有些明白柏乘为什么会生气了,很不自然地抬手摸一摸鼻子,移开视线干咳两声。
“咳咳。”
“是...将军。”阿羽的反应能力极快,立马憋住笑站直,吴清荷抬眸扫她一眼,看见她虽是没有再笑出声,可肩膀却是不停颤抖,脖子往上正如熟透的柿子,逐渐变红,嘴角还有抹压不下去的弧度。
“哪里有那么好笑了。”
吴清荷疑惑起来,自己捧起纸张再仔细端详会,阿羽听见她的话立即像拨浪鼓般摇头:“一点也不好笑,将军画得好,将军,您少时学画过么。”
“整日都骑马射箭,我哪有时间学这些,不过是一时兴起画一点...”
想起她颇为辛苦的三年,阿羽便不笑了,立即肯定道:“将军是头几回画,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将军您画的是什么?”
吴清荷头也不抬,收拾着桌前的纸张:“我画的是柏乘。”
阿羽沉默了。
片刻后,阿羽委婉地和她建议:“将军,这些还是不要让小公子看见比较好,影响妻夫间的感情。”
吴清荷轻轻地“嘶”了一声,转眸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画作,最后叹口气,把纸悉数塞进自己的屉子里,旋即指尖轻敲桌面,安静良久后问道:“柏乘人在哪里。”
“方才在院内,而后去酒楼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了,不过他有交代,用饭的时候就回来,晚上依旧陪着您。”
离用晚饭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吴清荷估算了下时间,而后点头道:“你出去备好马车,等我片刻,我准备些东西,而后亲自去酒楼接他回来。”
水云间的生意依旧很好,来时门前皆是停下的马车,将至天黑,灯笼被店小二挂在屋檐上,一盏接着一盏,整座酒楼好似京城的一颗明珠,分外亮眼,是皇城脚下最繁华璀璨的存在。
与前几回来时的心境不同,吴清荷脚步轻快地踏进门槛内,门边的店小二们都忙着招待客人,但见到她来,都面上带笑垂头朝她行个礼,其中还有人走出来问她:“将军是来找我们公子的吧。”
“不错,他现在在忙么。”
“当然是忙的,公子有半个月的账都未来及看完,现下该是忙的不可开交了,不过您不要担心,径直上去即可,您陪公子看账本,公子肯定开心。”
吴清荷与店小二道一声谢,吩咐阿羽在楼下等她,而后独自上了楼,厅内的乐器弹奏声不绝于耳,人们饮酒碰杯的声音此起彼伏,吴清荷走过最热闹的地方,来到柏乘的房间,正好看见位算账的管家要将账本抱进屋里。
“哎呀呀,将军来了,给将军问安。”
“多谢,这些账本是要给柏乘看的么。”
管家循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随后颔首道:“正是,这些都算好了,只等公子过目。”
“把它们给我吧,我抱进去。”
吴清荷一手握住那一沓账本,待管家走后,才朝前几步,在门上轻叩几下,而后推门而入。
屋里隔绝了外头的乐声与笑声,徒留一片安静,柏乘伏案而坐,垂头平静地阅过账本上的数目,他发丝垂落在肩,一手翻过纸页,另一手按在算盘上,指尖有时轻拨过珠子,只为偶尔应证他自己的心算。
他认真而成熟的模样总会让吴清荷有片刻的晃神。
“进来把账本交给我即可,若是对账上的数目不自信,就自己回去复查一遍。”柏乘垂头沉声道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