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他对白绮星说过的那样,他给不了任何人回应。
他并不是因为听障而自卑,他只是过分现实。现实到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尝试。
摘掉早已没电的耳蜗攥进手里,企图平复心底的燥意。
但当姜言一不舒服地动了一下脑袋后,身体又诚实地做出反应。
抬手轻拍着她,哄着她。
感受到她逐渐消退的体温,凌乱的情绪才得以恢复秩序。
姜言一一直睡到拔针。睁眼怔忡了好几秒,仿佛忘了自己在哪儿。直到看见闻迟默颈段和锁骨处的压痕,迟钝的大脑才触电般惊醒。
“我……”
护士:“来,按好。”
闻迟默接过护士手里的棉球,替她压着针眼。
“你什么?”他抬眸。
姜言一把嘴一抿,当作无事发生般地摇了摇脑袋。
可惜红了的耳朵还是出卖了她。
回到家,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姜言一在闻迟默的注视下,重新量了体温。
“就几分了。”姜言一把温度计展示给闻迟默看,“睡一觉会退的。”
闻迟默临走前,对姜言一说了四个字:“明天,等我。”
语气和咬字都重。
“我自己能……”姜言一的话音在闻迟默蹙起的眉心里骤然掐断,改口道,“好,我明天等你来。”
洗过澡躺回到床上,姜言一拿出手机,翻出和闻迟默的对话框,他们的消息还停留在四天前——
不热心听众:有不舒服,告诉我。
姜姜酱酱:知道知道。
结果她烧了三天,没跟他说。
他应该是生她气的,她想。但她并非不想依赖他,并非觉得那样是麻烦了他,只是……
只是她也会担忧,想这样是否太过暧昧,是否会招了他的厌烦。
这样的想法其实很无厘头,毕竟他们之间还没有任何更深一层的关系。
但大抵是病中情绪,总教人陷入困局,给自己设下道道屏障。
想得越多,越是束缚。
姜言一的消息编辑了好几回,依旧空白。
闻迟默的消息却在此时猝不及防撞进来,只有一个字:睡。
姜言一傻笑起来,这一晚上的郁结情绪终于散去。
姜姜酱酱:晚安。
没隔几秒,闻迟默的手机上又跳入一条消息。
姜姜酱酱:明天见!
第19章
(19)
翌日的午后, 原本安静的输液室里突然涌入人群,瞬间变得人声鼎沸。
他们带着潮湿的水汽而来,湿哒哒的雨伞蹭在人的裤腿上, 很快便洇湿了一片。
姜言一已经挂完了水,她拽着闻迟默左闪右避,好不容易从人流中杀出。
“呼——”她用手扇着风, 驱散那股闷热的燥意。
手背上的棉球渗出一小块血迹,那人瞧见了, 冷着脸抬指按过来, 略重地压下,止住她的不安分。
姜言一含笑望过去, 闻迟默刚好垂眸, 一副凶神恶煞又不耐烦的模样, 让姜言一莫名想笑。
原以为雨势不会很大, 没曾想却是一场倾盆雨。
风大雨急,雨滴砸在地上,能溅起小半米高的泥点子。若是此时走出去, 即便打了伞也无用,不出半分钟,就会被浇湿。
于是, 带了伞的和没带伞的便都在同一屋檐下避雨。
惟有那么三两个赶时间的人,在这瓢泼雨幕中匆匆急行,他们从朦胧雨幕里来,又急急消失在街道尽头。
闻迟默与姜言一并排站着, 他脸上表情很淡, 眼神却深,虚渺地落在远处。
司机送伞来时, 雨势已逐渐转小。
夏天的雨便是如此了,有时下个半小时,有时下个几分钟,令人措手不及又教人无可奈何。
躲雨的人群开始躁动离去。
闻迟默撑开伞,却被姜言一扯住衣袖,“再等会。”
“等什么?”
姜言一神神秘秘地冲他笑。
闻迟默没有继续问,毕竟姜言一的脑回路不是那么好理解的。这人歪理多,又爱别出心裁,他很少能追得上。
譬如此刻,她拦着他不让走,却又托着他的手腕,撑起伞来。
一边躲雨一边撑伞,惹了旁人眼,偏生她泰然自若,眉眼带笑,好似遇见了什么有趣的新鲜事。
偶有檐下积雨随风卷来,落到伞上,发出几声脆响,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吵闹。
又静待了那么三两分钟,天边厚重的云层散开,阵雨收尾。
“走吧。”
雨还在稀稀拉拉地下着,雨声隔着伞面,沉闷地灌进耳里。
风来时,树叶上的积雨滚落下来,又似一场短暂的疾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