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缓缓从孟佳期眼角滑落。她如蝴蝶轻展开蝶翼般眨动眼帘,那滴泪划过她白皙柔嫩的脸庞,无声无息地没进她的乌发中。
“湘湘,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陈湘湘最怕见到美人流泪。孟佳期这悄无声息的眼泪,让她心都要碎了。
半晌,陈湘湘咬牙道:“我们在20岁的年纪,我们为什么不天真?如果这时候不天真一点,还等出了社会以后,被社会毒打成什么样再天真吗?”
“嗯。我觉得,我以后应该不会这么天真了。”
孟佳期勉强笑了笑。
第二天是周一,孟佳期像个没事人似的,照常去Tera实习。
这一个月以来,她三头兼顾,周中在Tera上班,周末去马场学骑马,晚上那点休息时间见缝插针接设计室的图稿,还要分一半时间出来定制送给沈宗庭的西装。
她忙得脚打后脑勺,样样工作又都是她要费心花时间的,只能拼命压榨自己。
周一例行会议结束后,Lisa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Kris,你看看你最近的下班打卡记录,还有周末的班。”Lisa将一份文档推到孟佳期面前。
孟佳期浅浅扫了一眼,没吭声。她每天下班时间控制在晚19:00到21:00之间,而公司正常的下班时间其实是18:00。
无奈港城的加班文化实在太严重,打工仔常说的一句话是“今晚又要OT了”,常常有上班无下班。
孟佳期不大喜欢这样的加班文化,在她看来,效率比时长更重要。
虽说相对于公司正式员工,她下班是早了些,但相较于Tera其他部门的实习生,她退得并不算早。
“Kris,你应该知道,能否争取留用的重要标准之一,就是看工作时长。你最近很懈怠。如果你的工作时长不够,哪怕工作质量再好,Tera也不会录用你,因为我们无法知道,你的工作是否值这一份工资。”
Lisa的话说得冷冰冰,她坐在米白色的办公桌后,抿了抿长发。
在她桌面,几盆水培藤蔓活得鲜亮,有种绿莹莹的新意。
其实,孟佳期就算退得早,该完成的任务也一丝不苟地都完成了。
昨天Lisa刚下发一个版面插画任务,她不仅按质按量完成,还多做了统筹的工作。
但她知道,在Mentor摆出脸色时试图和Mentor讲清楚自己没有消极怠工,这是一个愚蠢的行为。
上司只会认为你在顶嘴,而不是认真听进去你在说什么。
孟佳期点头应下,等Lisa长叹一口气放她回工位,才柔柔说一句“谢谢Lisa姐提点,下次不会了。”
这晚,她在公司办公大楼待到十点。
此后连续几晚都是如此。
她效率高,待在公司也未必有事做,就一个人坐在工位发呆,提前构思工作室的设计图。
发呆的时候,她在等。
等沈宗庭来找她。
在她亲耳听他说“怜惜”后的第五天,他终于发消息来给她。那天正好是周五,沈宗庭没头没尾地发来一句「要不要去骑马?」
平静得好像无事发生。
孟佳期将聊天框向上拉了拉,五天之前,他们消息发得还很频繁,最后一条消息,是她有些担忧梁风忻的考核,沈宗庭还安慰她「没事,该吃吃该喝喝。」
聊天框空缺了五天的记录。像是字体排版得整整齐齐的A4纸上,忽然空出的一行白,显眼又突兀。
他没有解释那天,为何他提前先走了。也不解释,这五天里为什么他不联系她。
也没有问一句为什么你不说话。
她看着单薄的一句「要不要去骑马?」,心底有个声音在笑话自己。拜托诶,沈宗庭又不是她的什么人,用得着跟她解释吗?
成年人之间的疏远,不是像小孩时期那样,恨不得向全世界的人宣布“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和你绝交”。
成年人之间的疏远,就是默契地躺在对方的消息列表里,不再说话。
孟佳期忽然想起他给她发的第一条WA。
那条也是没头没尾的。但,后来她没再搭理他,下班时就被他堵在集团大楼的门口。
那时,他可是刨根问底地问了个清楚,根本没有遵循成年人之间的所谓“规则”。
所以她应该如何回复他呢。
最初因那句“怜惜”而受到的痛苦,正一点点在消散。余下的痛苦,是巨大的阶层差异带来的。她曾天真以为,她会沈宗庭打开一个新的窗口。
但这似乎也无济于事。正如他们去马匹拍卖中心那天,他兜头罩下来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