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就这几天,我们抽个时间去国际马匹拍卖中心。”他低头,在马灯的映照下,女孩鼻头微红,让他一瞬间,有轻轻刮过她小鼻头的冲动。
他垂在腿侧的另一只手动了动,没有抬起。
“走吧,现在该很晚了。”
沈宗庭说。
孟佳期从马厩出来,看沈宗庭把马厩的门锁上。这一夜繁星漫天,她好像来了一场爱丽丝的仙境梦游。
往回走时,她微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沈宗庭以为是她仍窘迫,有意无意找一些话题和她聊。
“...有了小马以后,你很快就会觉得痛苦了。”夜幕里,沈宗庭的声音像大提琴最低的音腔,低沉舒缓。
“痛苦?”她不解地看着他。有了小马之后,她开心还来不及。
“到时候,你就不能当个来了喂两根胡萝卜、把小马骑出一身汗后拍拍屁股就走人的自由人了。”
“你得操心马儿的吃喝拉撒,小马出汗了,你还得给它洗得香香,给它刷毛,给它铲马粪,它有个头疼脑热还得彻夜照顾着。小马心情不好,再给你来个窝心脚。”
他说着,自己先笑起来,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脸上现出两分回忆之色。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身边,他总是能打开话匣子,有很多话想同她说,想看她因为他的话而展现的诸多情态变化,会因为他开玩笑而笑得甜蜜,因为他逗她而小脸羞恼。
明明他一向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这些都是甜蜜的负担。”孟佳期歪一歪头,笑得露出一排贝齿。“听你的语气,以前你养过马儿,被马踢过?”
“是。因为我爸爸说,没有亲身养过马的球手,不会成为一个好球手。他要我在马场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和马夫们一起,负责给马儿钉蹄、翻垫料、换马鞍和水勒...”
“怪不得,你会成为一个好球手。”孟佳期想起那天他在马球场上驰骋的英姿,既骁勇,又带着几分他独有的懒散范,很是迷人。
而且,这也是她第一次,听他提起他的家人。
他说,“我爸爸”。他是不是从家庭里承袭到许多好的礼仪、好的教养,又是什么样的家庭氛围,能养出像他这样的人?
孟佳期隐隐想知道,却不能追问,追问是冒失的。恰好到这里,这段鹅卵石小路走完了,沈宗庭也不说了。
“你把马厩的钥匙还给马夫了?”孟佳期问。
“没有。我放在马厩门旁边的花盆里。”
这种事也真是他会干得出来的,这么重要的钥匙,随随便便丢在花盆里。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孟佳期心思细腻,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其实原本沈宗庭的谈兴很高,但说到“他爸爸”之后,就变得沉默了。
两人回到车辆停泊的地方,沈宗庭打电话让休息够了的司机出来开车。这时,孟佳期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陈湘湘打来的电话。
孟佳期也没多想,以为是陈湘湘有急事找她。
“喂?”电话那头,传来陈湘湘火急火燎的声音。“哎呀嘛,你总算接电话了!!期期你是不是被哪个坏男人勾走了?怎么还不回宿舍?今晚是打算夜不归宿了吗?”
自从两个女孩一起去吃过避风塘炒蟹后,革命友谊是一天好过一天,聊天打屁、用词越来越不拘小节,越来越狂放。
而且她这手机一向漏音。孟佳期扭头看一眼沈宗庭,见他站在那里,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就知他全部听到了。
羞恼。
“好啦湘湘,我只是出来,和沈先生一起看马匹...”她小小声地解释。
“啧啧,看马匹,现在市面上老男人的手段越来越多了。你别被骗了,长这么好看一张脸蛋要有防备心啊。”陈湘湘松了一口气儿,但还没完全松,絮絮叨叨地叮嘱她。
孟佳期发窘。她怎么不知道陈湘湘还有隐藏的老母亲属性?
“先不说了我就回去了,拜拜。”她捂住手机的外放口,迅速地把电话挂掉。
一直等上车时她脸都还是红红的。
先前沈宗庭让她上车来这儿她就犹豫过,再加上陈湘湘这一通电话,岂不是更“证实”了她的警惕心?
明明,她还是很放心沈宗庭的。
轿车启动,车灯破开浓重的黑雾,沿原路返回。
孟佳期脸色发烫,偷偷地在车窗里去看沈宗庭。没想到,沈宗庭正好望向车窗。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在窗上的倒影里相遇了。孟佳期能形容出很多人的眼睛,他们的眼形、眼神,可永远形容不出沈宗庭的眼睛带给她的感觉,更描述不出,他眼睛注视着她时,她内心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