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看一次,孟佳期还是不知道苏丽珍和周慕云何时开始,又在何时结束。
一如她不知道自己和沈宗庭何时开始,又在何时结束。
但是,但是。
万一,万一。
隐忍克制的爱,也是爱吗?
永远得不到的才最美最好吗?才永远值得怀念吗?是雾里看花时花儿最美吗?是擦身而过时,同自己擦身而过的人,是那一刻最渴望得到的人吗?
可是,可是。
孟佳期咬住唇,倔强地想,她不要最美最好的爱。
不要留在记忆里慢慢风干却永不褪色的爱情,她想要真枪实干,想要狂放热烈,想要不死不休地缠绕进那人的生命里呢?
她不想要若干年后,才想冲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
沈宗庭面前的高脚杯满满当当,她的倒是空了好几次。明明该是入口回甘的酒,喝进嘴里只余下苦涩。
电影结束。
孟佳期已经在沙发这头躺了下来,她觉得有些冷,顺手把沙发的蚕丝被打开,盖在身上,直盖到下巴处。明明此刻还有很多话想同他说,想冲动地和他说,她不想草率地和他结束,就像两条线,短暂地相交,此后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但她眼下什么都讲不出来,酒精暂时控制了她的大脑。
她闷闷地说:“沈宗庭,我头很晕。”
男人从沙发的另一头看过来,只见女孩浑身裹在蚕丝被里,裹成了一只茧,在茧的开口处,露出她那张绝美的脸。
借着屏幕映出的光,他看到她玫瑰色的面颊,衬着乌黑柔软的发丝,光影在其上跳跃。
“那是你醉了。”他凑过来,“小屁孩是第一次喝酒?”
那酒度数不低。
“嗯。”
她低低应一声,已经差不多在坠入梦乡的边缘。心里念着,明天要跟沈宗庭算账,因为他叫她小屁孩儿。
她才不是小屁孩。
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略带烦躁地伸手去打他。“别看别看。”
她觉得她现在困得快要睡过去的模样,肯定不好看。
困意阵阵袭来,她打他的手也疲软无力,落下来,被他抓住。
有过那么一瞬他扣住她的手,再将它轻轻送回被子里。
他沉眸,将她此刻的脸看了个干干净净,上好的羊脂玉一样的肤色里,洇着玫瑰一样的红,眼角有未干的泪痕,像碎钻一样的光。
一呼一吸之间,玫瑰的馨香带着葡萄酒的香甜。
他在她沙发脚边坐下来,就这么看着她,一直到她合起眼皮睡过去。
电影周慕云问苏丽珍的那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同我走?」
如果如果,克制隐忍的爱情,也算一种爱情呢。沈宗庭轻轻撩起拇指,克制地擦过熟睡的女孩的脸。
她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充电,亮了几次又熄灭几次,沈宗庭撩起眼皮,是一个叫William的男人发来的。
「佳期,怎么电话突然挂断了?我确认一下,你是初七过来吗?」
「你在宿舍吗?方不方便回个消息。」
沈宗庭目光粗略地掠过,很想用语音回那人一句“期期在我这里”。
那人是她的“学长”。沈宗庭心中涌起莫名的厌烦,将屏幕倒扣,不让光线再亮起。
夜渐渐深了,一切重归于寂静,窗外黯淡的月影透进来,给蝴蝶兰、茶几和桌上的果盘、那两只高脚杯,都带上一层乳似的朦胧。
困意如潮水般冲涌着他,只是他不想睡,还想坐在这里,守着第一次喝醉酒的女孩。
他在地上坐着,背靠着沙发,一条腿微屈,另一条长腿随意地伸出,将手搭在撑高的膝盖上,侧过脸,用目光一遍遍描摹她熟睡的脸。
似乎她在睡梦中也不开心,两条好看的远山眉皱着,好像满腹心事,好像要哭出来。
为什么她不开心?
“沈宗庭,我讨厌你。”
身后,忽然传来女孩的一声轻斥。这一声轻斥饱含委屈,带着哭腔,让他心都为此颤了一下。
沈宗庭不敢动,很轻很轻地转过身去,见她眼皮合着,只是鼻子轻轻抽动,带着哭腔,那张好看的脸泫然欲泣,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碎。
“你是不是骗我?”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被吊着最难受了...”
原来是她在说梦话,有一滴泪从她眼角沁出,落入她鬓边的云发中,那滴泪,再度流进了他心里。沈宗庭放在膝上的手不住地颤动,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抓住孟佳期肩膀吻她,想扯开她的蚕丝被,和她躺在同一个茧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