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祝谁新年快乐?”他抓住她的手腕,盯住她的眼眸,倾下身去,几乎和她鼻尖相触。
她呼吸之间,都是沈宗庭身上的气息,好闻的清冽的松木味道,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让她心尖都在为他颤抖。
“近在天边,远在眼前。”她回他一句。
“说名字。”沈宗庭不耐烦,单枪直入。
“沈宗庭,新年快乐。”孟佳期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下满意了吧。”
一声“新年快乐”而已,被他弄得如此郑重其事。
“嗯,还算满意。”
沈宗庭望进女孩的眼底,看到她眼底两个他,知道她眼中此刻只有他,心中泛起极大的满足。
笑意也终于到了他眼底。他把她的手机放好在一边,给她手机插上电,问她。
“你今晚上都做了什么?”
“很无聊的事情啰,把这里打扫了一遍,把花重新摆了一下,还有窗花和灯笼,顺便替你尽孝,给你家的神龛上了三只线香...”
她说到神龛时,沈宗庭唇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很快,这丝僵硬也转瞬即逝。
“那你呢,你做了什么?”她问他。
“比你做的事情更无聊。”沈宗庭只这样说,并没有展开讲下去的意思,眉眼间有淡淡的疲倦。
“那你困不困,不困的话,我们要不要一起做点有趣的?”孟佳期适时地问。
“我不困,想做什么有趣的?”
他怎么可能困?对他来说,回到旺角,回到她这里,他的一天才好似刚刚开始。
“比如,看电影?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零食一边喝饮料,不错吧?”
“好。”沈宗庭同意了。
“那看什么电影?你有什么风格倾向吗?”她问。
沈宗庭:“要不我们看《花样年华》?”
这好像是他下意识的回答,他的“潜意识”先于他自主的意识,跳出了这部影片。
同时,他也想起几天前,他同她一起坐在车上,沐浴在夜幕繁华中,她说起《花样年华》时,眼底像是有摇曳的水草,那样迷人。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看爱情片?”孟佳期诧异。
“...现在想看了。”沈宗庭答。
说干就干,沈宗庭拿出遥控器找片源,顺带把沙发拉开,坐宽拉深,这样能坐得更舒服。
孟佳期去冰箱找了一圈饮料,没找到,转头看到红酒柜里一排排红酒。她顺手拿了两瓶,还有两支高脚杯。
“没有饮料了,用红酒替代可不可以?”
“可以。”
“你这些不是八二年的拉菲吧?喝了会不会让你破产?”她开玩笑似地说。
沈宗庭笑。
“不至于,就算是拉菲,也不会破产。”
他找好影片,正在调音效。
孟佳期上前,把银灰色的厚重天鹅绒窗户拉下,再“啪”地一声,按灭了灯。随后,她回到沙发上坐下,和沈宗庭之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沈宗庭取了开瓶器,骨节分明的手按住酒瓶,将开瓶器的尖端钻进软木塞里,“啵”地一声,红酒瓶被启开,一如心门的摇晃和开启。
舒缓华美的音乐响起,将他们带回1962年的香港。
孟佳期不习惯在看电影时分心,前奏响起的间隙,她已经把猩红的酒液倾倒入高脚杯中,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沈宗庭面前的茶几上。
1962年,香港群住房里,同时搬来两对夫妻,周慕云夫妻和苏丽珍夫妻。但,周慕云的妻子和苏丽珍的丈夫,先有了不轨的婚外情。
终于,被爱人所背叛的两人,周慕云和苏丽珍约到一个餐馆,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尝试去模仿那两人出轨的心态,彼此之间,若有若无地产生碰触。
爵士风格的背景音《Yumeji。's Theme》响起,中提琴音色忧郁,仪态万千的苏丽珍,和身着西装的周慕云在狭窄的、落雨的楼梯间擦身而过。
色调昏黄,光影斑驳,音乐朦胧慵懒,每一个擦身,每一次眼神的交汇,都是欲说千言万语还休。
那些悸动、深情、涌动的情愫,只是成了想要触碰却又缩回的手,成了他看向她时她故作不知的眼神。
明明情绪已经排山倒海,但却连指尖的触碰都显得那么艰难,电影一来一回的几个瞬间,她在他肩头痛哭过,他用手碰过她的手,也曾克制隐忍地抱过她。
但下一秒,他却已经离开了香港,出现在吴哥窟的破落神庙中,他在神庙被岁月侵蚀的外墙上找到一个洞,只有墙洞、风和阳光,听到了他的诉说。
孟佳期定定看着电影屏幕,不知不觉就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