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她一开始犯晕时,沈宗庭没有转身回中岛台拿糖,而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糖果。
糖果,多么孩子气、多么女性化的一个词,它绚丽的外衣,甜腻的口味,就注定让不少男人避而远之。
有多少男人会随身携带糖果呢?寥寥无几。
可能也有喜欢吃糖、随身带着糖果的男人,那是例外。
孟佳期相信,沈宗庭不会是例外。她同他吃了不少次饭,有注意过沈宗庭的口味。他吃得清淡,不喜欢吃甜,江浙菜向来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不爱吃甜的男人,为什么会随身带糖?
难道是因为,上次她生理期,被急送去医院之后,他目睹过她因低血糖而眩晕?
孟佳期敏锐地察觉到这点后,几乎整颗心都要颤抖。每一次,都在她死心之际,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让她喜欢他的那颗心,死灰复燃。
沈宗庭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只是今天恰好带着。”
他淡淡地否认。
其实,他连自己都要骗过去。明明不是今天恰好带着。那天从医院回来他就吩咐了礼叔,让礼叔往他的西装和大衣口袋里,放上糖果。车上的中岛台里,也要备上。
礼叔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好几次把装着糖果的西装交给洗衣房去清洗,那些糖果便被掏出来,被洗衣房的仆欧带回家,给家里的小孩甜嘴。
孟佳期当然不信。
她也知道,她从他这里,追问不出什么答案。她从中岛台的糖果里捡出一颗果汁软糖吃了。
那果汁软糖是草莓味,爆浆的,很软,在舌苔间炸开时,所有的味蕾都被激活。
阴差阳错地,她没有吃到外婆甜甜的柿子饼。
但她吃到了沈宗庭给她的巧克力。那巧克力刚吃下去时是苦的,慢慢地嚼碎,吞下去后,在舌尖又有淡淡的回甘。
“今天想吃什么?”沈宗庭转移话题,好脾气地问她。
“...”
“想喝西北风行不行?”她斜他一眼。
“不行,你想喝我也不能给你喝。”他断然拒绝,被她的冷幽默逗笑,笑得露出一口森森的洁白牙齿,像东非大草原上食物链顶层的捕猎者。
“吃帝王蟹?”他耐心地给出建议,“钳子很大的那种。”
他说着,两只手张开,模仿者螃蟹钳子的模样,手指一张一合。
他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痞痞地笑,该是很淘气的动作,却被他做出别样的帅气。
“不吃。”孟佳期瞪他一眼,为他的没脸没皮。
“那,吃法国菜?黑松露烤鹅肝吃过吗?很好吃。你知道松露要怎么挖出来吗,是猪用鼻子拱的。”
现在她又坐在他车上了,冷着小脸,有种赌气的可爱。这种小脾气,莫名让他心情很好,谈性很高。
孟佳期白他一眼,两排贝齿轻轻地磨了磨。她怎么觉得,她越是给他冷脸,他反而兴致越高了?
情趣上来了是不是?
“如果是你拱的,我就吃。”孟佳期没忍住,回他一句。
沈宗庭听了,不以为忤,反而大笑。
他笑声爽朗,低沉。他大笑起来是很有少年感的那种,好似漫天星辰都在闪耀。
孟佳期看得怔了一下,又飞快地挪开视线。
“这辈子是不会拱了,等下辈子我投个新胎,给你拱一辈子松露。”他笑完了,停下,玩笑似地说。
他这人没什么忌讳,开起玩笑来也是十分不忌。
孟佳期被他逗笑,怎么都不能把他的形象和二师兄联系起来,笑得露出贝齿。
她真是长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做各种表情,便有各种好看。
她表情冷冷时,黑白分明的眼中有艳光,潋滟得不行。笑起来时,明眸皓齿,好像冰雪都要尽数融化在她的笑眼里,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沈宗庭将她的笑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发痒,思绪险些又要划开去,想看她动情时的模样,要看她发颤、求饶、小脸红得不成样,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泛着无力,都因为他而张开。
这思绪被他及时止住。
孟佳期笑着笑着,也止住笑。她总觉得她和沈宗庭这两句玩笑,好似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是在书里吗?孟佳期想起来,是在《红楼梦》里头,宝黛共读西厢那一回,贾宝玉不小心拿莺莺比了林妹妹。林妹妹立即薄面含嗔,微腮带怒,恨他拿这些“淫.词艳.曲”来欺负她。*
林妹妹一生气,宝玉着急了,就说要是他有心欺负她,就让他变成一个大王八,给林妹妹以后驼一辈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