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黎拜完,将香插入香炉。
回身时对上姝燃的目光。
姝燃的眼珠漆黑,眉眼有股特别的英气,她是琅鸟,理应天生敬畏凤凰,但她却敢直视令黎。对上令黎的目光也未见慌乱,只是泰然自若地将视线转开。
一同离开祝余庙,姝燃若有所思道:“天酒殿下的愿望,还需要凡间的庙宇帮忙实现吗?”
令黎不解看向她:“愿望?”
姝燃道:“凡人都说祝余庙灵验,有求必应,所以香客络绎不绝。方才见天酒殿下举香时眼中满是诚意,难道也是许了心愿?”
凡人有心愿,向神灵祈求,神灵的心愿,自无法向旁人求。不过她与应缇之间的尘缘,令黎并不打算向他人说,便敷衍道:“嗯,许了。”
姝燃惊奇问:“什么样的心愿,天酒殿下也不怕这祝余庙担不起?”
令黎随口道:“也不是什么大的心愿,不过是来都来了,应个景。这里求什么最灵,我便自求的什么。”
她说完,只见姝燃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目光在她与竺宴身上打转。
令黎不解地看着她。
半晌,姝燃吞吞吐吐道:“说是,这里说是,求子最灵。”
令黎:“……”
竺宴:“……”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太尴尬,姝燃说完就赶紧逮着青耕飞出去玩了。
她抢了令黎的路,让令黎无路可走。
两万年前也就罢了,那时她与竺宴两个是纯情的少年少女,平日里亲一亲嘴巴都要脸红,在一起后她就灰飞烟灭了。可是后来她以令黎的身份重生,与他结下姻缘灵契,在一起千年,天上地下都知道他们恩爱,然而整整一千年,却未有子嗣。
然后今日她就来拜祝余娘娘,还对姝燃说别人求什么她就求什么,这在姝燃看来可不就成了她千年未有身孕,走投无路,竟来求凡间的庙宇吗?
几万年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令黎一巴掌捂住脸。
“我没有,我不是……”令黎尴尬地向竺宴解释,“我只是随口敷衍她……”
“不曾想她竟信以为真了。”竺宴麻木地看着她,“你猜她最后意味深长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令黎:“对不起,连累你了。”
竺宴转开头,淡道:“无妨。”
片刻后,又不轻不重问:“我若将她杀了,你会生气吗?”
令黎:“……”
倒也不必杀人灭口吧?
令黎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连累你了。”
竺宴:“嗯,你说过了。”
令黎安静了一瞬:“其实我大概猜到了。”
竺宴指尖一僵。
“只要我还是一块木头,就不会怀孕,对不对?”
竺宴低眸看着她,视线从漆黑的睫毛下流出,很深,很安静。
令黎便知道了答案。
她本是凤凰,却因灰飞烟灭,只得居于扶桑木中,然而她却也不是真正的木头,便无法开花结果,无法以木头的身体衍嗣绵延。
她若想要和竺宴有孩子,便需要恢复凤凰的元神。可她同时又有天罚,凤凰的元神一旦苏醒,她也活不成了。
“竺宴,”她仰着脸,“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将来我不在了,你一定会很寂寞吧。”
“嗯。”竺宴没有否认。
令黎目光黯了黯。
竺宴道:“但不是因为你的如果。”
“什么?”
“不论我们有没有孩子,你不在,我都很寂寞。”
他直直看着她:“我从前从未觉得寂寞,我第一次懂得寂寞,是你来到了我身边又离开。从此,就注定我的寂寞只会与你一人有关。其他人存在或是不存在,都没什么所谓。”
*
獾疏又在周遭探查了一番,总觉得斳渊的气息就在祝余村,可真进了祝余村,那气息又淡了,它又不确定起来。
若要如此寻斳渊,便如大海捞针了。如今唯一的线索,便剩下那只琅鸟。
姝燃倒也坦荡,坦言道:“天酒殿下若果真要寻斳渊君,或许可与我一道,但我也只能勉力一试,不敢保证定能寻到斳渊君。”
令黎谢过姝燃,又问:“你眼下要去何处?”
姝燃道:“客栈。”
姝燃要在祝余村停留,需找个客栈落脚。可祝余村被孟极为祸二十年,人口只出不进,客栈早已不复存在。一行人正打算先去附近的镇上,却遇见刚从镇上回来的村长,村长感恩令黎为祝余村除去大妖,盛情邀他们前往自己家中,令黎想到村长家中院子确实宽敞,却之不恭,便再次住进了村长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