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次来时,令黎与竺宴还“不熟”,村长家中房间多,给他们一人一个房间,这次村长也跟上次一般,将他们安排在离得最远的两个房间。
令黎飞快地看了竺宴一眼,但见他没说话,她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回房的时候,她十分自然地跟在竺宴身边。
竺宴看向她,她索性抱过他的手臂,仰头道:“我们是夫妻,又没有吵架,自然没有分房睡的道理。”
竺宴似笑非笑道:“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上次是还没有想起来啊。”
“我是说……”竺宴傲娇起来是真傲娇,这个时候又想起她假装失忆的事了,想跟她计较一番,话出口又还是作罢,“罢了。”
他也不可能真跟她计较。
夜里,令黎躺在竺宴怀中,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她正睡得深沉,迷迷糊糊皱了下眉,很快,外面的声音越发清晰,她渐渐醒过来。
打斗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
竺宴早已醒来,一手枕着头,一手揽着怀里的她。月光清泠泠的,从窗户照进来,勾勒出他的下颌线,看起来气定神闲。
令黎立刻明白过来,他这副神情,这声音应当不是从獾疏青耕房中传出了。她小声问:“姝燃?”
她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从他怀里传来,十分亲昵温存。
竺宴垂眸看向她:“嗯。”
声音是从姝燃房间里传出的。
令黎又问:“是碧落族吗?”
她以为是碧落族来纠缠,声音刚落,便听得“砰”的一声,不知是谁输了,被重重打翻在地。
“孟极。”竺宴淡道。
“孟极?”令黎吃惊,“他不是被你重伤,关在交觞地牢吗?”
“逃出来了。”
竺宴云淡风轻说着,已抱起令黎出去,他同时捏了个诀,被胡乱剥落在地的衣裳立刻穿回他们身上。
“去看看。”
对面房中,姝燃重伤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孟极前肢在槐安图中被竺宴斩断,此时仅用后肢便将姝燃打得吐血,原本雪白的皮毛上,血水混着泥土早已干涸,看起来脏污不堪,一双爪牙却甚是尖锐,在惨淡的月光中泛着森冷的光,高高举起,便朝着姝燃刺下——
正在此时,一道白光出现。
那白光并不凌厉,看起来竟有些柔和,更像是随意拂来,却如有万钧之力,将满身戾气的孟极逼退。
“呲——”
孟极连连后退至墙边,尖锐的爪牙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嗷——”
他似是疯极、怒极、恨极,一双兽眸布满血丝,通红如滴血,嚎叫一声,举起利爪就要再去杀姝燃,却忽然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缚住,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竺宴牵着令黎的手徐徐走进。
第123章
孟极虽然疯癫, 但对竺宴的惧慑仿佛刻进了骨子里。他见来的是竺宴,原本通红的兽眸一个战栗,紧接着从喉咙里咕哝出一声呜咽。
呜咽回荡在凄清的夜中, 莫名催人鼻酸。
孟极善藏又善逃, 竺宴漠然道:“本君还要留你吗?”
满身脏污的妖兽望着竺宴, 眼角竟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在昏昧的月光里反着清晰的白光。
令黎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伸手按住了竺宴:“等等。”
她看向倒在窗前的姝燃。
他们虽救下了姝燃, 但孟极招招下的皆是杀手,姝燃伤得很重, 已经昏死过去。
“你为何要杀她?”令黎问孟极。
这琅鸟不过五六百岁, 和孟极年纪悬殊, 足足差了一个时代, 又一直在神域,怎么想他们都不应该有交集。
回答她的只有孟极涣散的双目。
令黎看着他眼角的泪珠,轻叹:“不甘吗?”
“你在人间建祝余庙, 想让应缇的元神受香火供奉,得以早日转世托身。可庙中雕像至今无灵, 你至今也没能重聚她的元神。”
孟极的目光缓缓聚焦在令黎的身上。
不知是认出了她, 还是因为再次听见了应缇。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声。
“或许这个消息对你有点残忍,”令黎悲悯地看着他, “但不论是在记忆阵, 还是在槐安图中, 我都没有感受到她一丝一毫的气息。”
若孟极的确曾将应缇的残魂养在槐安图中, 而图中却无她半分气息, 那这说明,应缇的残魂早已经消散, 至少数百年。
已经消散的残魂,如何还能重聚,更遑论让她受人世间香火供奉?所以直到如今,祝余庙中也只有一尊没有灵魄的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