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张豚心大,而且这段日子输习惯了,并不生气,揉着屁股还叫着再来。韩信板着脸:“你歇歇,不来了。”
他自己清楚,刚才力气用大了,有点担心张豚伤到。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长了不少气力,这些天练武与张豚比试,张豚竟然打不过他。不过他于武艺着实没什么兴趣,学得平平,虽然力气更大,招式上却比不过豚,更因为力气涨得快自己都没完全适应,怕伤了人一直有意收着,因此还能有来有往。
刚才张豚扭住他压倒在地,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特别不高兴,因此一下子用力过猛,把张豚给掀翻了。
韩川将乔田佐引入屋内,林芦端上菽浆,二人边饮边聊些闲话。
乔田佐打眼看着这两年突然如有神助的乡蔷夫。韩川今年二十八岁,正是年近而立,唇上蓄了短须,自幼读书的书卷气里添了两分干练,因为下田多晒得微黑。乔田佐听说韩川田里新种的东西八月就能收,而韩川显然对那东西很自信……
他放下碗,轻轻咳了一声:“先时许子由楚之滕,莫非韩公祖上曾师从许子?”
韩川心念急转,意识到这是给自己解释成为农事行家的好时机。他先前在齐国商人刀氏借用过许子的名声,现在也不妨继续。
许子乃是许行,农家明确载于史册的贤人。他正是楚人,当年离开楚国,也是为了得到一块土地实现自己的理想。滕国在如今泗水郡滕县附近,说是曾经路过这一带也不奇怪。许行生平不详,在楚国有哪些人追随过他也不详,正可往他门人身上靠一靠。
念头只一瞬,韩川随即故作谦让地摆手:“祖上至楚国时许子早已不在,自然无缘得见,不过是从许子门人那里得了些教诲,连文字不曾录下一言半语,又何敢称许子一脉。只是得了指点,代代传下来,到我这里因一事无成,家学继承不得,反而有时间琢磨农事,最终略有所得罢了。”
乔田佐恍然大悟般地点头,又坚定了几分,微微眯了眼,压低了声音:“韩公啊,你要是再立下如此大功,陶公就要为难了。”
“嗯?陶公有何为难?”
“陶公定是能去郡中为吏。我或许也要挪一挪。但淮阴诸乡蔷夫中,也有几个积功有人脉的老吏。如今别无空缺,是让你做这个田蔷夫,还是从他们中选一个,陶公可不是要为难?哈哈哈,不说了,且让陶公头痛,你我好生做事就是。”
韩川送走乔田佐,回来在屋里坐了一阵,嘿了一声,明白了。
乔田佐是来示好的。陶与去郡农监,田蔷夫的位置空出来,乔田佐想来已经得了消息,十有八九就是他韩川坐这个位置。可淮阴县各乡的乡蔷夫,又有谁不盯着这个空出来的位置呢。
陶与能升职,多半是靠的这一年多来他的功劳,所以在没有自己亲朋要照顾的情况下,想来属意于他。旁人也知晓这点,便有人生了不忿,明知道县令跟田蔷夫都看好他的情况下,还是没忍住侥幸,在陶与面前告了他一状。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坏事。韩川思忖一阵,找了还没去南昌作亭长的宋羊。宋羊是根深叶茂的本地人,是在此处住了一辈子的人物,楚国时便是里公,秦国来了依然是里典。淮阴县远了的地方不敢说,县城都乡这一块地方,应该没他不熟悉的人事。
果然,从宋羊那里,韩川得到了三个名字,都是积年的老吏,论资排辈该往上升一升的人物。至于是哪个害他——韩川不惧,那人怕是当局者迷,真要从乡蔷夫里升一个去县里,除非人脉够硬,不然肯定是自己。而要是人脉够硬,那人还做这种无谓的小人之事作甚。
但不惧归不惧,不把这人找出来,平白恶心到自个。
只是韩川想来想去,直接拿这三人去问乔田佐恐怕问不出来,也太过莽撞失礼。找出那个嚼舌的倒不难,再打听一二应该有戏。就是打听出来要怎么教训一番才能出这口气,他一时没了主意。
又思忖了两日,还没个结果,数月前来过的客人张良又遣人持帖,约了第二日来访。
“还真是讲究,果然过去是韩国贵人吧。”韩川嘀咕着,看着家里就觉得哪哪都不合适待客了,赶紧把隶人都赶起来收拾,弄出个接待贵客的模样出来。
张良如约拜访,这回随从之人更多,一名老者在院中微合双目,拢着手不与旁人说话。另一名年轻些的不足二十,抱着剑好奇地四处打量,不一会就跟韩信大眼对小眼,忽而露齿一笑:“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