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拜师学习天书以来,他也算干成了一点事。韩川兴起满足之感,拍掉手上的土,往家中走去。
韩信正在院中拉弓,韩武也拿了把小弓在玩。张豚这时候了还不回家,撒泼耍赖的闹着也要玩弓。韩信无奈地把弓递给他,自己迎向韩川。
“阿父,我什么要学这些?”
“你跟阿武又不愿意去学室!”
秦国有学室,但只有官吏之子可以入学室学律,以备将来入仕。他虽是小吏,但他也有资格将儿子送入学室读书了。韩信和韩武倒是不用从识字开始学,韩川自从那次考较儿子把自己考得落荒而逃之后,就只考韩武,不去韩信那找尴尬了。
但家传那些书虽杂,还是以兵书为主,以他们家的身份,在如今的大秦真正是派不上用场。只有去学室学律,才有出头之日。
可韩信不愿意,说自学即可,没什么难的。好吧,他儿子够聪明,不去就不去吧。等韩信成年了,他应该在县里也有了些人脉,到时托人举荐,叫韩信也谋个小吏。韩武还更小一点,等他成年,自己在县里应该更能说上话了。
让韩信做田典大概是难了,能种的都让他给种了,再说他做个农官也就罢了,却想儿子更出息一些,所以亭长或是县里文吏的职位,才是他想要的。
至于究竟哪个,也由不得他现在选,所以都得准备。韩信不去学室,律法自学也可。但亭长是武职,考核时要考到各项武艺,他专程去别的里找了一名战场上侥幸未死的楚军老卒教孩子。
但韩信……好像对学武的兴趣也不大。
不过练是认真练的,韩川压下脾气先进屋,等张豚尽兴玩过了离开,才叫韩信进屋,问他:“你又不愿意学律,又不愿意学武,你想和为父一样,做个农官吗?”
“和阿父一样也没什么不好。”韩信答道,“天书不便出示于人,我已经将阿父耕作之法都记在纸上了,以后整理出来,就是韩氏家学。阿父当为农家宗师,又有什么不好。”
韩川摸了摸胡子,听起来是不错,但他还是不想儿子也走这条路。
“农官也不是不行,只是没什么前途,这两年阿父的功绩,可不是轻易能做出来的。便是阿父,以后能到郡中为官,便觉得心满意足了。你在为父庇佑下,做个田典乡蔷夫不是难事,我也只盼你平安就好。但……阿信啊,我总觉得,你并不是真正喜欢农事。”
有几个人能真喜欢种田呢,韩川也不喜欢,他都打算再有赏钱就多雇人,自己只巡视察看,再也不下地了。但他种了这两年地,丰收时看着粮食入仓,也是真心的有种满足感。
也是因为这样,他发觉儿子其实不一样,和他不一样,和很多人都不一样。
韩信不喜欢丰收吗?不是,和他一起挖红薯的时候,韩信也是满足而欢喜的。但他时常觉得韩信默写那些兵书时才是真的全心投入。
不止是专心地写,韩信写得并不快,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更像是沉浸于其中,与兵书作者借着文字,隔着遥远的时空对话一般。
他考核韩信的时候,虽然很丢脸的没法评判孩子说得究竟对不对,但是看韩信在桌上摆布碗筷作山川河流,手指口述,讲临河作战,说山势地形,神采飞扬之态,任是谁都知道,这孩子喜欢兵法。
这也是他找人来教孩子学武的原因之一,只不过他从没诉诸于口,旁人都当他是为了韩信以后谋个亭长的职位作准备而已。
韩信像是被他问住了,低头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地说道:“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农官安稳,儿愿意在家中侍弄田地,侍奉阿父阿母,照顾阿武。”
可是父母却希望他平安之余,又有出息,又能做喜欢做的事。
韩川把儿子拉到怀里,柔声道:“家里那些兵书,阿父小时候也读过,读得半通不通,没什么进益,可是你喜欢,你也读得懂。阿父跟你说,现在楚国没了,齐国也降了,天下只有一个大秦了。想像孙子司马子一样,为人君赏识一跃而为公卿是不行的。你要用上这些兵书,就得学武,然后砍首计功。阿父帮你想过,在亭长的职位上立些功劳,爵位和官职升了,入伍就能带兵,自然有你立下军功的时候。再说,你好好练武,若是遇见贼人,又或是上了战场,也能安全些,让我与你阿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