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比。”
“先生的钱粮供给,可比得上关中?”
张良假设的是山东乱起,聚集的是六国百姓。他自己大致推算过,韩国在六国中最早败亡,本就国小力弱,不能不借力而行。假如他来收复故土,肯定得向人借兵借粮。所以若是没有夺下城池,那么钱粮来源都不是稳的。
所以答案自然是:“不可比。”
韩信严肃地戳在纸上的山川形势,一句接着一句地说道:“兵不如秦兵,将不如秦将,那么以先生之兵力,又怎可强攻坚城?”
“若不得一城之地,以我方粮草,又怎能持久呢?粮不足食,兵不足用,不出旬日,我军当一哄而散矣。”
“敌军城坚兵强,强攻不下反伤士气。若我来战,便要引其出城,伏而击之。”
他又在纸上点了一点,选择了自己的伏击地,再一一说起如何激励士卒,如何布置诱敌之计,如何保证歼灭来犯之敌后夺取城池。
张良一开始只觉得纸上谈兵,但渐渐又听进去了,只是他研读兵法的时间也不长,更是没经验,很难判断。不过九岁的稚童,哪怕真是赵括纸上谈兵的水准也难得可贵了。若是他日有带兵的机会,还怕不能更厉害吗?
不过交浅言深,韩川显然心有戒备,不欲多谈。张良自觉今日收获已经不浅,泛泛聊了几句,便打算先行告辞,等他去了吴县回来后再重新上门深谈。
不过临行之前,他还要问一问韩氏的来历。
“良来时,听乡人呼公为王孙,良正是韩人,细思之下,莫非韩公乃是当年公子虮虱一脉?”
韩川不知道张良的计较,他的出身又不是秘密,坦然道:“正是。当年祖上不得已滞留楚国,如今到我这一代,哪里还敢称什么王孙。”
好。虽说他必然还是要查访落实,但韩川亲口认了这个祖宗,一般来说就不会假了。张良心喜,又就着农事恭维了几句,说起自己将要南行,八月时回来看那红薯收获的事。
不料却得到韩川一声叹息:“我儿所言不假,红薯收成极高。然而收成高,对黔首也不过是饥年略作补足,平日里用处也不如想象之大啊。”
见张良不解,韩川多说了几句:“不能取代五谷,恐怕像南瓜一样,咸阳也不会同意多种。还有……黔首能以红薯饱腹,这田租赋税会不会再多收……”他还真不敢说。
张良心下却是大喜,韩川显然对秦国的统治并没有从心底认同。
韩川不是末代韩王的近支,也不在韩国生长,张良越对这一支韩国王孙满意,就越担心他已经不将自己当作韩人,而全心要在秦国为官。这几句话一听,他才算真正开怀。
“韩公……”
他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后辞别,日后再行深谈,话未说完,就听院中一声惊呼,两人都是一惊,韩川告罪一声,出门去看。张良和韩信也一同跟了过去。
就见院中地上砸了个石磨盘,几个人正努力想将它搬到牛车上。
韩川想起来了,桃溪里已经建了一个水磨坊,以他家的财力已经用不上这个石磨,前几天他就吩咐有空把这个石磨送去给另一家人。
不过这得等牛车空出来,所以一直没动静。
江涵一脸倒霉样的上前禀报:“是小人手滑,这才砸到了地上。”
他故意的,啦啦啦,卧龙凤雏们出的主意啦啦啦。
韩川搓了搓手:“都让一让,我来。”
这石磨贴在地上,几个被江涵故意喊来帮忙的闲人都不是什么特别壮实的汉子,一时还真抬不起来。见力大的韩川不怪他们还要亲自动手,乡邻几个松了口气,四散开笑说:“若不是韩公待客,哪里还要我们多事。”
张良心道这韩川莫非还有这样的气力吗?正思忖着,就见韩川也没撸袖作势,也不曾吐气开声,双臂分开一用力,就将偌大的石磨从地上抱了起来,嫌位置太低还往上掂了掂,方便他放上驴车。
直将张良都看得呆了,韩信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自豪地小声道:“我阿父力气可大了!”
“嗯。”张良心不在焉地应着,看韩川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回来招呼他,他随之还于室内,又攀谈起来,直至在韩家用了饭才走。
父有武力名望,子有兵法谋略。
这个韩国王孙,他记住了。
第42章 好好学习……学什么?
六月初, 春末,天气正是不冷不热最舒爽的时候。
但韩川从家里走到县里,又等了一刻, 还是出了一身微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