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却被吓了一跳,轻轻推开她,拧开了床头灯。
张泽若伸手遮了遮眼,困惑地问:“怎么了?”
“文兰……”韩信斟酌着语气,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道,“我们不急着再要吧?”
张泽若:……
更困惑了。
又不是没有避孕的手段,好好的这是说什么呢,真是扫兴。
看她脸色不豫,韩信更是误会了,干脆坐了起来,给她将被子掖好,缓缓道:“虽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但你刚伤了身子,实在不宜怀孕。我……我其实并不在意有没有儿子继位……我只希望你们都平安……至于国家,我有三个兄弟,不愁身后无人。文兰,你不要为此着急,好不好?”
张泽兰想坐起来,但已经脱了外衣,韩信怕她受寒,不让她起来,她只能抿唇翻过身,仰望屋顶出神。
夫君确实是误会了,她没有急着想生孩子的意思,但他也确实没误会,她是打算调养一年或两年之后,就试着再次怀孕。
她想得很好,妇人往往第一次生育艰难,后面就容易了。她自觉产后恢复得很快,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大王。”她侧过目光看着韩信,缓慢而坚定地道,“如果你我只是平常夫妻,如果我没有嫁给你,嫁给了朝中同僚,那么我宁可和离,也不想再冒险去再生一个孩子了。”
韩信正要说话,她却又道:“但是我们不一样。赵襄子传位的风波,难道只他赵国一例吗?人心不古,如今已经不是伯夷叔齐让国,太伯仲雍奔吴的时候了。我是你的妻子,但我首先是齐国的臣子,我不能只顾惜自己的性命,而让齐国出现这样的隐患。”
韩信微微张嘴,张泽若从被中探出手掩住他的口,叹道:“方才我又想了想,也必须承认,我还是有私心。韩氏必能王天下,而这天下更不止是昔日的天下,还有南洋东州,还有未曾踏足的遥远大陆。我想让自己的血脉做这天下的共主,不愿意在你我身后,我们的女儿只能做一个旁系宗女。不然,大王再纳几位夫人,又怎么会缺少子嗣呢。”
韩信沉默了一会,没再说什么,只道:“无论如何,这两年你都不能再冒险了。我原本不想再娶妻生子,因为你才破例,又怎么会再纳他人。你先养好身体,不要在这件事上耗神了。睡吧。”
他关了灯躺下,张泽若也没了那心思,两人靠在一起各自睡去。
但张泽若就算没失眠,因为白天休息得多,晚上睡眠也很浅,夜中迷迷糊糊的,她听着耳边急促的呼吸声,迷瞪了一会突然一惊,赶紧撑起身子去看韩信。
果然见韩信像是被魇住了,摸着脸上都是泪痕,她叫了几声才将人叫醒,瞪着眼看了她好一会,才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死命的勒住。
她轻轻抚摸着韩信的后背,一下,一下,感觉到对方身体慢慢停下了颤抖,才柔声问:“梦见什么了?不要怕,都是假的,都不会发生。”
“梦见……梦见那些事了。”韩信松下了劲,将头靠在妻子肩上,闭着眼疲惫地道,“其实我那时并没有看见,但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三族无存,这就是我为汉王打下天下的报答。”
张泽若猜到了,知道这是他的心结,她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有陪伴在侧,让他自己恢复过来。
但韩信今天梦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他甚至不敢讲出口,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梦里……梦里的……梦里的妻子和孩子,我看见她们的脸……她们的脸,是……”
是张泽若和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的模样。
他没有说完,但张泽若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手上不由一紧,“不怕,不怕。”她温柔地哄着,“你是最近太紧张我了才会噩梦。我不会急着要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她知道良人经过那样的事情,跟旁人不一样。她知道他只想家人平安相守,已经不在意其他了。是她在意,她有公心与私心并存,始终还是想争一争。但是这一刻,她的私心只剩下了她的夫君。
“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怕。”她喃喃道。
韩信安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才哑着嗓子开口:“我又想了一个名字。”
“什么?”张泽若决定,只要不太离谱,他现在想到什么名字,就用什么名字吧。
“晶,韩晶。”
“韩晶?挺好的,就叫韩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