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看席间说得热闹,悄悄离席,跟许丰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到屋里问:“你见了,还满意不?”
许丰脸微红,垂下眼细声细气地说道:“阿兄作主就是了。”
那就是满意了。
许山也不是个会揣摩人的细心汉子,既然妹子没意见,他也问不出更多的,瓮声瓮气地又把讲过的事强调了一遍:“他是骑卒,跟我不在一处,本来也不熟。去年大家都回来做事,你也知道,我这些同袍都是他联络上,很能干的人。家里做罐头,今年军中平价收,还没挣大钱,明年就该发家了。”
“嗯。”
“他自己说,以前在军中有个相好,我也听说过。那妹子是护士,不愿意跟他回来,这才分了。你得晓得。”
“嗯。”
“那你愿意不?”
“……阿兄作主就是了。”
许山就回去,把赵昌再叫到避人的地方,跟他说:“你找个媒人来吧。”
赵昌就知道事情成了。他有些欢喜,也有些怅然,遥远他乡那个他第一次喜欢的女子,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人上门提亲,她不愿意跟他走,那她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许丰和她并不像,可能是许家人的性格,也可能是自幼贫苦的家境所致,许丰是个沉默温柔的性子。赵昌对此并不介意,他甚至有意避免说一个跟鲁泥一样的妻子,那会让他感觉不太好。
不过他本以为许山一家人都是这种木讷的性格,没想到定了亲之后他去走动,许山那个亲妹子倒是让他想起鲁泥来了。
那是秋季里,他们两家都不以农事生产为主业了,赵昌刚忙完黄桃罐头的生产,把罐头厂的事务交给本家兄弟赵随打理,自己驾着车,带着半车罐头去许家。
自然不能说是去看未婚妻,非年非节的,他主要是去跟许山谈一谈生意上的事。许山为了种菇时用的立木取材方便,把自己所得的五亩地换成了林地。不过县里看他要林地,给他换了十亩。
木材是绰绰有余了,这山也不能荒着。赵昌今年的罐头做下来,手也熟了,胆子也更大了,打算劝许山去官府赊点梨树去种,以后他收了去做糖水梨罐头。
这不是,因为他去年开始收黄桃,今年本乡乃至本县,都开始跟着种桃树了。赵昌感觉这生意自己一家根本吃不下,肯定会有大户跟官府买机器学着做。他得趁别人没开始,把名号先打出去。
当时培训时先生也教过,要起个响亮好记的名儿,他听了,定的玻璃罐上都有字呢:钜鹿!
就这名号还能不响亮?他跟人介绍都底气足:我赵昌就是在钜鹿立了功才回来做罐头的!
所以赵昌除了把里外里的衣服都换新了之外,也没怎么花钱,就准备一方面扩大生产,一方面增加品种。他们这个地方除了桃,也有梨和频婆。但官府赊的桃树结的果比原来的野桃好吃多了,他想其他果子恐怕也是一样。
所以他就不太愿意收现成的,宁愿叫人重新种。
许山不太会客气,没推辞几下就把赵昌带来的礼物收下了,听赵昌说种梨树的事,他也没什么意见。
“留两亩林子,剩下的都能种上。跟官府赊就行吗?我家没人种过树,难种不?”
“不难,你要赊,县里自会有人教。你反正也识字,发你的书再仔细琢磨就行。若是天时不好种坏了,都不要你还,明年还给赊。”
于是许山就点头应下了。
现今小农其实敢跟官府赊帐的还不多,往往是大户才敢如此。但许山这样第一批从军中负伤退出的人,实在是得了官府的好处,回来不但立功的有授田,就是没立功的也各自学到了能传家的本事,顶顶没出息的也能进工坊或者工厂过安稳日子。
所以他没什么犹豫,赵昌家又是赊过桃树种的,他就更敢了。
既然定了主意,他又细细地向赵昌问起收购的事。两人正聊得起劲,许明的声音响起来:“咦,谁买的罐头,伯父你怎么不骂他?”
许有苍老的声音接着便笑骂了起来:“去,去,连伯父也笑话!”
许明便格格的笑起来,赵昌不知怎地一下子想到鲁泥,扭头向外看去。
许明已经进来了,向他行了一礼,坐到了许山身旁,笑道:“赵家兄长来得正好,我有事跟阿兄恐怕商量不出结果,还得请兄长帮着拿个主意。”
许山不由诧异地看着妹妹,有什么事他这个亲兄不能商量,还得让赵昌拿主意?
赵昌看着今年刚满十六,刚蹿了一截个子,虽说也不高但生得壮实又长得白净的许明,她跟瘦黑瘦黑的鲁泥长得一点也不像,不知为什么却又让他觉得看到了鲁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