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布率领的骑兵已经绕到侧面,不用他自己掌握时机,韩信放出烟花信号,包括一千东胡人在内的骑兵杀入了已是疲兵的匈奴阵中,本就强弩之末的匈奴终于溃败。韩信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时机,车阵撤开,大军追击,又是斩获无数。
他还真没想错,刘邦确实这会儿心里不由自主想着的就是:“这仗换我来也行啊。”
碾压局,别的不说,全军铁甲的军队,要在战国时候,准得有个专门的名称,可能就叫“齐铁军”吧,与魏武卒、秦锐士并称,当世还有谁能一战。
刘邦很早就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天命在身了,因为种种变数让项梁活下来并占据关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天命有的时候就在那一线之间。像他这样非六国之后,起于一县的势力,如果不是抓住项梁身死,楚王想排除项氏的机遇率先攻入了关中,天命又怎么会在他的身上呢。
他得到秦人拥护,得到韩信、陈平这些人才的投奔,也是因为他有了这个机会展现自己的宽仁,并且毕竟在汉中封王,有了与诸侯一争天下的底气。
不然呢。千辛万苦打下一点地盘,又被雍齿偷家,归于楚国听从项梁号令,始终没有自己的地盘,又哪能令豪杰归心,又有个屁的机会让人晓得他为政宽仁。再善于用人,没有资本让人投奔,谁会仅仅因为他善于用人就来投奔他。
现在倒是封王了,但现在大概所有想争天下的人,都只想拖着时间,等韩氏父子壮年暴亡,换个荒唐如胡亥的君王,好让他们把齐国的人才瓜分,得到那些神奇的工师。
就算原来有糊涂的,这一次会盟伐匈奴之后,应该也不会了。
韩氏不急于一统天下,旁人就更不急了。
妈的,刘邦愤愤的想,沿海郡县都让韩氏占了,以后想逃出海都不行。
要不就学田横,自己自尽,免得遭到灭族之祸。
现在刘邦看着镇定,实际上一个人时还是会胡思乱想。尽管他理智上始终认为韩信不会做得那么绝,但……但万一呢?倘若能有天子之尊,刘邦是不在乎家小的。儿子没了还能再生,刘氏最终会广播天下;但这辈子做不到的话,家族的存续,他的子嗣就是更重要的事情了。
“梁王。”
“梁王?”
刘邦一惊,迅速回神,就见张良在不远处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势,显然已经来了一会。他赶紧哈哈一笑,上前扶住,亲热地道:“子房何必这样客气,我有这个梁王之封,一半也得谢你才是。”
在这早春天气里,张良裹着厚厚的棉袄,外面又披了一层裘衣,脸色有些憔悴的样子,但精神还算不错,就是眉宇凝愁,显得心事重重。他确实不与刘邦过多客气,微微笑了笑,便顺着刘邦的热情地搀扶进了他的营帐落座。
帐中点了火盆,烧的是大块的煤。刘邦用火钳拨了拔,把里面烧着的红薯马铃薯玉延翻了个面,与张良闲话:“天气冷,你身子弱,就别出来了。齐王那里的细务难道还要你操劳吗?”
张良捧着蜜水没喝,只捂着取暖,闻言淡笑:“齐王寻了位医者给我调理,这一路都不曾病过,实是良医也。”说着想起了什么,带着笑意叹道,“不过在辽西郡时,齐王年少,确实帮着处理了不少细务。这本非我所擅长,当时十分后悔。”
“后悔跟他去啦?”刘邦坏笑挑眉。
张良摇头,非常正经地道:“在沛县时见着梁王已觉得不凡,又见萧相,当时便动了请萧相一起北上的念头,只是萧相不愿,故不曾勉强。到了辽西后就是后悔啊,后悔没有勉强。”
刘邦一惊,他笑得就有点勉强了。他看出来张良是在玩笑,但玩笑所说也是真的。当时萧何要不是不想离开家乡,真跟着去了,他就连萧何这样靠谱的丞相都没了。
刘邦又用火钳翻了翻煤块,戳了戳里面烧着的东西,掩饰自己的心绪波动,见已经熟了,便夹出来,把红薯马铃薯丢自己盘里凉着,把玉延夹给了张良。
“这两个伤胃,你平时不吃吧?玉延没事,齐国的医书说它润肺止咳,补气养胃,没事多吃能养生。我看始皇帝就是玉延吃少了,他才长我三岁,要是活到现在,天下恐怕一时还乱不了。”
他夹七夹八的想哪说哪,张良等玉延稍凉了些,一边吹着一边剥开皮,轻轻咬了一口,边吃边听刘邦从始皇帝长他三岁,说到在咸阳见到始皇出游,又说到跟南越王一起在咸阳种田,带着齐王和东海君放风筝挖田鼠洞的往事,心想要是始皇帝没死,齐王恐怕已经在辽西积功升到咸阳去了。要是让齐王带兵剿灭陈涉,这事情怎么发展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