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笑道:“我家在三川郡是新置的产业,张氏祖产却是多代积蓄。我们三川郡地势低平,极适合这拖拉机、收割机。这里要置业,祖产却不必卖。”
张负听出他的话音,追问这个他看中的孙女婿:“你是说齐国将有天下?”
陈平点了点头。
所以三川郡张氏祖传的好田地不能卖了,将来归了齐国,照样能用上拖拉机。张负本来也看好齐国,得了陈平这话,更坚定了,点了点头,自做盘算不提。
回去的路上,陈伯一边介绍,一边惋惜:“你到得晚了,不然还能看到马拉收割机。用牲畜拉着,一天至少也能割五十余亩,那个便宜不少,我买了三台,家里的田三天就能收完。”
又给陈平说李佐史撮合成的互助社,现在没加入的后悔了,因为一家一户买起这个收割机也心疼。还有养马或者租马的钱,不是小家小户能负担的。他们往往一社买上一台,配合人力,在人力极为不足的情况下也能抢出时间收完本季的粮食,然后赶着开耕去种下一季。
“不止收割机,还有播种机、还有脱粒机,都不是一家所能担负,便是一社也未必都买得起,往往只购其中之一,其余用人力尽力补上,待有了余钱才购其他,又或者两社互补,互相借用。我家机子闲下来,也会有人前来租用。”
陈平在牛车上微微闭眼,一边听着兄长说话,一边在脑中展开一幅图景。
齐国的土地上,孩童被送入学堂,田地里是各种机器奔忙,多余的人力去了各种工坊赚钱。十年生聚,粮食满仓,人才无数,百姓归心,谁还能抵挡齐国呢?就是当年始皇帝的大秦也不能吧。
要遏制齐国,只有趁现在。趁现在这个机器还没有尽用,孩童还未长成之时,诸侯联军一举攻破齐都,将造就这些的奇人都瓜分了去。
然而如今的齐王自己就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兵家,治政又有李斯在朝堂坐镇,似乎很难期望他们犯下什么不可弥补的错误。
陈平又在脑海中将刚才所见的巨车缩小再缩小,想象着兄长说起官田里今年出现的正在试用的小型拖拉机,不由打了个寒颤。
便是项王这样的勇士,也不能抵御那种东西的冲击啊。一个农夫驾驭着它,项王与无知黔首也没什么区别,待它一头撞过去,城墙怕是也经不过几下。
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管齐王对他有什么异样,他都必须来齐国,只有齐国才有他的前途。不说项王对他并无重用,但是重用又如何,迟早要沉的船,他得及时跳出去。
时间不多了,在这些孩童成长起来之前,在各国的人才真正意识到齐国的强大之前,他得抢先在齐国出头!
回到家中,陈平在吃食上又长了见识。一路劳累,他与妻子也没有多说什么,沐浴后很快睡着,张氏睡不着,侧身托腮看他,看着看着便笑出来,轻轻摸着他的脸,又偷偷亲了亲,才满怀欢喜地睡下。
第二天用过饭,陈伯还要去地里,跟陈平说:“你带新妇到县里看看,你不在家,新妇也辛苦。”
陈平确实要到县里,不过他有正事要办,但带上妻子也无妨。张氏高兴得不行,特意换了身衣服,和良人一起把有点对陈平认生的儿子送去学堂,再一起坐家里的牛车出发。
昨天陈平过来的时候,两边还都是牛耕呢,今天大概是有些人家已经完成了,开始将马和犁租出去,他便看见路边有那马拉重犁耕地,粗粗一看犁也是新式,比起拖拉机自然耕得也慢,但无论如何仍是比牛耕强得多,更不用说很多缺牛的地方用的还是人力呢。
当真是不能比。陈平轻叹,张氏敏感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来齐国,竟不知道自己也是庄子所言埳井之蛙。若是依着过去所知谋划天下,便是死也不知是如何而死。”
张氏赶紧往车外啐了一口:“别说不吉利的话。你怎么就是埳井之蛙呢,若不是你见识得远,叫我们搬过来,我们还在三川郡为家里那点田得意呢。你留下的钱财,原也打算在那边置地,真要置了,那可是不值。”
她是自己看上的陈平,当然,主要是看脸。
但是不妨碍她为陈平的脑子骄傲。
在三川郡置地可不是不值么。就算这边人力不足,平时耕作上其实没那么精细,但用的肥料和机器都不一般,种子更是厉害。只用人力精细耕作时一亩也得有三四百斤,买了官府说的好肥料用上,熟地一亩都能到六百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