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不用牛,跟乡里租了那个机,拖拉机。”陶一下子兴奋起来,甚至回头想跟陈平比划,陈平不得不提醒他:“看着路!”
他不着急,反正去了就能看到。
陈家和张家的田都离家远,两家合买在一处,方便管理。陈平在车上吃了两个包子,心里琢磨,离得这么远来往不便,兄长买地是不是吃亏了?光是下田都要车行很久啊。
他已经看到兄长站在田边,和张负在一起说笑,路边停着两辆牛车,看来家里有不止一头牛。
“大兄!”
陈伯刷一下转过头,兴奋得一下子跳上道路,一边叫着“平弟”,一边冲过来扶他下车。陈平下了车,先向张负行礼,再向长兄致意,问道:“兄长此处为何还没有开耕?”
一句话把两人都问笑了,陈伯一边笑一边指着远方道:“我们跟另几个大户一起租了一台拖拉机,等会在那边耕完了就过来,再等等。”
现在刚到正午,张负已令人铺席于地,摆上带来的饭食,三人一起坐在树荫下,说些别来闲事。
陈平这才知道,家中隶臣都已放良,现在是新签了契的雇工,包吃住,不下地的话拿钱不多,但若下地干活得分粮,他们再拿分到的粮自己酌情还债,直到还清身价钱为止。难怪陶的气色和精神都这么好,原来已经不是他家的隶臣了。
还有县令张苍,乃是李斯丞相当年在荀子那的同门,两个县中佐史是李斯的两个儿子,这都是在项国时不知道的情报,也让陈平小小吃了一惊。
“我就说还是你眼光好,搬到这里来确实是件好事。你呢,来不来?”陈伯问。
陈平点了点头,啜着甜浆水:“我看一看再决定。”
本来都拿定主意了,就是齐王那一眼让他不安,他得再考虑考虑。
又说到上一季水稻和粟的收成,张负和陈伯的脸上都几乎放出光来,张负尤其觉得自己眼光好,挑中这么个孙婿,张氏合该在他手上发达。
“你在项国应该不知,如今想高产已经不光要粪肥绿肥跟河泥了,去年郯县有军中负伤回来的将士,在郡里学了本事,回来县里支钱,给开了家肥料厂,说是什么有机肥,还从别处挖了矿石回来合肥。卖价也不低,许多人舍不得买,觉着已经一亩三百多斤了,再用肥还能怎的?”
陈伯这时插话笑道:“其实未必不信,我看别处不信,东海郡对韩氏农学奉之如神,都是信的。只是价贵,贫家不过五亩十亩地,拿钱出来舍不得是真。”
既然没拿钱,就只好说自己不信,免得当场就后悔心痛。陈伯虽然地不多,但手头有钱,所以舍得。
陈平是知道水稻高产的,但粟米不知,追问:“我家用了,今年打了多少粮?”
“我可是专程去外乡买的肥!本乡回来的一个胆子太小,得了田和地就在学堂里教识字,不愿意学手艺开厂……稻亩产四百五六十,粟也有三百多斤,地是好地,就是新买的地荒了几年还没有养熟,上等的好熟地能打六百斤稻。”
他们已经完全融入齐国的生活了,说的都是齐国的新制。陈平迅速换算了一下,差点把比划的树枝给扔了,脸色都变了。
水稻还被地域所限,粟米也产这么多就可怕了。
还有玉米,别国其实也会拿齐国流出的来种,但种出来的不尽人意,产量下降很多,只听说齐国会专门育种发卖,但项梁派人谈了几次,齐国的治粟内史枚简都说育种尽着自己种还不够,没有多的发卖到别处。
如今是平民一时还舍不得买肥料,但官田肯定都用上了这种新肥。
如土豆红薯这些不能久储,多食返酸的食物,拿给隶臣妾和刑徒吃是极好的,也能度荒。实在碰着收成不好的年份,哪怕穷凶极恶一点,把百姓仓中粮都给征去,他们吃着土豆红薯也是能活命和干活,继续为官府纳税的。
中等人家讲究一点,打粉做粉条吃,也能储存不少时候,虽说斤两少了,但也胜过往常一季粮食,也同样是极好的。
可是国家储粮,只能是这些带壳的谷物,丰年多储,灾年取用,一仓粟米能存个六七年,七八年。稻与麦也能存上三五年不坏。有这样的存储时间,才能派得上用场。
玉米虽然看上去跟传统的谷物不太一样,但自韩川将它种出来之后,在秦国它也被归为禾谷一类,晒干后亦能贮存两三年,只是吃起来口感不好,却也不会像红薯那样反酸,掺杂着给刑徒隶臣不错,让平民果腹更是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