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迎却睡不着,因为临睡前伯黑悄悄跟她说:“明天去过官田,你再跟我去趟钢铁厂。”
“钢铁厂?”
“就是铁官,外面还习惯叫铁官,其实我们改名叫钢铁厂了,夕阳钢铁厂。”虽然附近的县都在跟夕阳县吵架,认为这块地方应该划给他们,连隔壁郡都来争,但这跟他们无关,伯黑也不关心。
“我去铁官做什么?”赵迎突然警觉,不会是他又闯祸了吧。
伯黑不知道妻子心中正怀疑他,嘿嘿笑起来:“我也没把钱都拿来买屋,以后慢慢扣着,手头总得留点钱吧。”
“所以?”
他这才想到关中来的家人根本不知道这边的规矩,讨好妻子的举动都没说明白,急忙道:“厂里每个月都发工钱。这地方一开始荒得很,也没处用,让大伙自己攒着。结果那帮子糊涂鬼聚赌,大部分输得精光,厂里开革了几个做庄的,现在只有成亲的才发钱,发给家里的妻子,别的都存在厂里帐上。”
赵迎吃了一惊:“那怎么吃饭过活?”
“三餐都在厂里吃,钱折成饭票扣掉,想吃好的多打两个菜的也记帐,月末一起从工钱里扣。另外也发点零花。有大用的时候给厂里申请提出来用。我不瞎用,都攒着呢,这不你们来了就派上用场了。”
伯黑很得意,又幸灾乐祸地笑了:“看吧,这下大王出征带回来的消息,好些人都有家里人要搬过来,他们开始那几个月花光了钱,现在紧张了吧。要不是厂里管着,现在更是一钱都留不住。”
“这好。”赵迎吁了口气,觉得伯黑在那干活,应该被管得紧,不容易惹祸了。
伯黑看她没啥反应,有点着急,再次提醒:“明天你跟我去啊。”
“嗯?”赵迎确实没反应过来。
“哎,你是我妻,以后我的工钱就不用存帐上了,你都领回来呗。”
赵迎一下子捂住了心口:“我领回来?”
“嗯!你不领谁领。”
“多少?”
“现在帐上还有千钱,每个月能拿六百钱,不过要扣一百钱的买屋钱。”
现在齐国的米价便宜,按旧制的算法,丰年已经降到了百钱一石,比过去最便宜时的140钱一石少了快三分之一。赵迎手还捂在胸口上,已经本能地算起来:够买五石米!
这都够两个人尽力去吃饱了。换成粗粮更多。
虽说这是按丰年价算的,但家里其他人又不是光等着他养,伯实再找个活计,两个人奉养老人也足够了。
帐上还有千钱,明天就能领过来。赵迎身上都热起来了,伯黑还在絮絮地说:“下次考试过了还能涨五十钱……”冷不防被拽了一把,温热的身体凑过来,他呼吸急促,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紧紧搂住了人。
不过第二天,他们还是早早醒了。伯止惦记着给伯实找活干的事,催着伯黑收拾好出门。
“这边男人多女人少,成亲搬出来的不多,要走一段路才能雇到车。”伯黑一边走一边笑,特别自豪自己有妻子,还有女儿,“还有许多人说是老家有人过来,不过可能得下半年到明年才能到。现在成亲的,多数是娶的东胡和匈奴的女人。”
“东胡?匈奴?”伯实吓了一跳,他刚也在想娶妻的事,以前都没敢想,昨天听伯黑说了一耳朵在官田干活能安身立命的事,他也不免动了心思,但这边只能娶胡人吗?
伯黑一看就知道他想什么,嘿了一声:“你别说,开始大伙都是你这个表情,但人真来了,又抢着要。实在没女人啊。我们厂里还开会说了,这边不是挖矿的就是打铁的,就是男多女少娶妻难,所以别挣着钱了就学着有钱人纳妾。你多找一个女人,兄弟们就少一个妻子。”
伯实不禁点头,这话糙但太实在了,像他这样成不了亲的,当然不愿意别人纳妾了。伯黑又笑道:“他们没成亲的私下里也说,哪个让兄弟们成不了家,就一起去揍他。”一边说又一边去瞄赵迎,赵迎白了他一眼,也不由抿嘴一乐。
他要敢纳妾,不等那什么兄弟们来揍,她先剁了狗男人的那玩意去喂狗。
雇上车,一家人谁也不愿意落下长见识看热闹的机会,全出来了,硬是两辆车才坐下,伯黑吩咐:“去最近的农场。”
“好,坐稳了。”车夫赶着马,在水泥道上嗒嗒地走。
到底是近胡人的地方,伯止想,马匹富裕,都不用牛车,直接用马车了。
咦,这马车怎么不太震呢?他有些奇怪,又觉得大概是因为路太平坦了,便没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