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五岁了,从小家里就穷,虽然家里不至于太饿着她,但也深深知道贫穷的滋味,伯荣对赚钱是很感兴趣的。
伯黑慈爱地看着这个从来没养育过,甚至是刚知道不久的女儿:“你去读书,阿父养你。等你考上学校好好读几年,出来之后赚得比阿父多。”
秦专家说了,学校学得好,能做工师,工师就是和秦专家一样专门解决难题改进工艺的人。他是工人里工钱拿最多的,但工师不是工人,最低等级的工师,工钱也比他多。
伯荣和他酷似的关中人典型的细长眼睁圆了不少,闪闪发亮,立刻点头:“我去读书!”
赵迎也笑了起来。伯止也不操心一桌山珍海味有多少钱了,快活的大吃大喝,这才觉得,终于从这十几年的噩梦中解脱出来了。
用饭之后,伯黑又去生火烧水,给他们洗一洗路上的风尘。赵迎没言声的过去帮忙,其他人会意地没进去,就在堂屋里闲磨牙。
伯黑鼻子上冒汗,赵迎瞥了他一眼,低嗔:“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紧张什么?”
“我……我对不住你。”
赵迎冷笑一声:“你还知道!”说起这个她就有火,“成亲才三天,你就出去跟人打架,流放到这地方,生死不知!你打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活?”
伯黑自知理亏,闷着头吹火,赵迎没好气地道:“火都起来了,别吹了。这烧的是什么?我都没见过。”
伯黑如蒙大赦,忙告诉她:“这是蜂窝煤,是煤矿那边的碎煤打成粉,和了黄泥打出来的,便宜,耐烧,知道你们要来,我前些天买了一车回来堆着。”
又是件新奇的东西,赵迎只觉得这辈子没见识过的都在齐国见识了。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水还没开,伯黑又讷讷地说:“我不知道你没改嫁,我……”
赵迎掀起眼皮瞅了瞅他,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你不要多想,我本来已经回家了,也说了新的亲事,谁知道就跟你三天,肚子里就揣上个小的。诊出来之后人家要退亲,父亲和长兄都要我把孩子弄掉,我又舍不得,跟大兄打了一架。”
其实主要是她发疯打人,她兄长虽然不愿意把她留家里养着,但也真不至于去打怀着孩子的亲妹妹。用药打胎虽然有风险但她才怀上不久,按乡间的经验,风险还算小。可真要被他动手打架给打掉了胎,那可不是事儿,搞不好要出人命。
赵迎对新婚三天就惹是生非的伯黑确实半点好感也无了,但对还没出生的孩子又百般不舍。家里只好妥协,重新给她找人。只是愿意接受孩子的都不是什么合适的对象。
赵迎最后一咬牙,回了伯家。不过她跟伯止说好了,就算她生了女儿,伯家也得管她母女俩,不然她非跟伯家拼命不可。
伯止想想生死不知的儿子就这一点血脉,也咬牙答应下来。一家人就这么凑凑合合地过到今天了。
伯黑抹了把汗,这才觉得自然,不过碰上赵迎看透他心思似的笑意,他又心虚起来。
赵迎哼了一声,道:“你刚只说了阿桃,那我呢?有什么我能做的活?”
伯黑小声道:“你要去官田,我平时都见不着你了。”
“不行,我一定要有个活计。”赵迎很坚定。在秦国时就算了,家里没田,外面也不会雇女人干活。但是齐国既然会雇女人,她一定要自己找个能赚钱的事情。
这个狗男人脾气这么暴,鬼知道他这些年改没改,脸上刺字还在呢,就是他犯罪的证明!
一家人离开故土跑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就怕哪天刚把饭端上桌,就有人跑家里来告诉她,狗男人又打伤人被官府捉去了。
还让不让她活了,不自己攥钱在手上,她死也不能放心。
伯黑不懂她的心思,但懂自己的过错,连连点头:“我不是不让你找活做,你到我们厂的夜校去学一学,回头招工考上了,不拘哪个厂,都比官田干活轻松,离得近还能回家。白天我们上工,阿荣上学,晚上回来一家团聚,多好啊。”
是挺好的,说得跟做梦一样,能实现吗?赵迎不太确定,不过看伯黑一脸热切,再想一想刚才的山珍海味,她还是点了点头。
姑且信他一次吧。
洗了澡,一家人在伯黑收拾好的房间里睡了一觉,起来将剩菜热了热,解决了晚饭。除了伯黑有点睡不着,其他人一路上确实累了,尽管下午睡得很晚才起,晚上还是沾枕头就着,连伯荣都打起了小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