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好懂,肥伏明白了,所以工坊不管需不需要,都要求识字,不管他们这群跟着先生们学习的人去哪个地方建工坊,总之招进来的人,除了健康状况等条件外,都得是考试中排名靠前的。当然,还有一些名额留给了军属和烈属——这也是先生们的原话,先生们嘴里总有些他从没听过词,大概这就是有学问的人才会说的话吧。
所以他还是得管起来。肥伏叹了口气,在饭点到食堂把人召齐了,开了个会。如果他的先生们在,有人肯定会羡慕他,办个事非常干脆,根本不跟工人们解释,直接宣布:“吃完饭就在门口做个登记,你们把地址和收信人都写出来,这一轮的工钱,扣出在食堂吃饭用的,其余按月给你们寄回家去。听好了,收信人要么是你阿父阿母,要么是你妻子。就这样。”
食堂里嗡地一声,有点乱,但没人敢反对。
招工的时候是亭长和里典们负责组织的,在乡人们眼里,糖坊就是官府开的——当然也没错,商人和旧贵们被韩武吓唬着投资了一笔,但大头还是国库和韩氏私房里掏出来的钱。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糖坊的事可不就是官府的事。
不能准点那是习惯难改,可肥伏这样不容置疑宣布的决定,那是真没人敢置疑的。仅有的几个刺头已经因为不能准点上工还闹事被开革了,剩下的都是不敢惹事的人。
肥伏跳下踩脚的桌子,看到一脸呆样的将仲,不由笑起来:“老丈,你跟他们不同,你自己收着,不用寄回去。他们手上攒不住钱,到手就花光,不能让他们这么下去了。”
将仲这才明白过来,顿时一点不同情这些后生了,点着头赞同:“该,一点不会过日子,要花钱,买身冬衣也好,尽买些不能用的。”
跟他一个屋住的李次都算是管得住钱袋的人了,也没完全忍住,去县里的时候说是去吃点好的,结果回来后心疼得快哭了,说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花了一半钱,全吃进了肚,晚上回来一泡屎拉完就没有了,啥也没落着。
他这真算是好的,还心疼,自己发誓下回发钱不出门了,出门也不带钱。更多的人可没这个意识,这阵子还兴奋地议论发了钱去哪里耍,打什么酒。
呸,有一个算一个,都欠他们阿翁教训。
肥如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先生们料事如鬼神,书里什么都有。他宣布是宣布了,但并没有立刻把钱寄走,而是花了点时间,找工人们聊天,了解他们家中的情况。
大体来说都没问题,糖坊的规模不大,工人也不多,除了将仲之外,只有少数人他决定不给寄回去。比如一个可怜人,阿母早死,阿父和继母又生了两个孩子。就是不给寄回去,他也被勒令要将工钱带回家的。还有像李次这样已经分家出来却没成亲的,寄给父母恐怕拿不回来了。
肥伏便宣布,还有另一种形式帮他们攒钱,他们可以寄存在糖坊的帐上,只拿出生活必需。攒多了就在县里买屋定居。
那个阿母早死、瘦巴巴的小伙子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半晌才挤出话来:“不给钱家里……阿父要告我忤逆的。”
“该给的奉养你取出来寄回去,其他留着攒起来买房。官府不支持这种孝,你放心,现在是齐律,不是秦律了。你阿父要是骂你,你让他来找我,是我不给你们取的。”肥伏让他安心。
他的糖坊里没有更麻烦的情况,他也可以松口气了。
这些跟将仲没有关系,他的工钱是自己拿着的,一连工作了一个月,他攒下了六天休沐,也拿到了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三百钱的奖金——有一轮没做好,废了好几缸,不然更多哩。他花了半天时间在县里,这也是他听李次说的,县里新到了好农具,价格便宜不少。他不太相信后生仔的眼睛,自己亲自去看了,发现不假,闪着寒光的犁头看着就喜人,价格也果然便宜了许多。这还不算,他还发现店铺里卖一种叫耧车的播种农具,让他大为心动。
不过他家里的田地就那些,不用耧车的话,儿子在家苦是苦点,自己种得过来,毕竟小儿子也能干活了。将仲忍住花钱的冲动,只买了铁犁。
他的钱不用强制寄回家,但他还是跟别人一起寄了,因为这么多钱,他也不方便带,还怕人抢。他只留了吃饭的钱,还有买农具的钱。不过进了县城他又有点后悔,他应该再留点,给老妻买个簪子,给女儿做身衣服。将茅就不用了,小儿子可以穿他省下来的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