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三身用的布料是棉布,舒服得很,因为种得还没那么多,普通人根本穿不起,也没有材料自织自纺,价格是要翻倍的,给女儿当嫁妆都拿得出手——可惜他不放心小女儿来做工。但他还有小儿子,成亲也得裁新衣。他省下一身衣服,给小儿子接亲时穿就体面极了。
就该叫那小子来!他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白瞎了好东西。
可惜来都来了,自己的衣服也叫收走了,将仲只能将里外衣裤都穿上,又发现裤子也不同,裆收得很舒适,裤腰有绳,用力一拉系紧了,便妥贴地穿在了身上。还给了厚厚的一块布,让他把没干的头发包上。
鞋袜都配了,同样三双,还分了左右脚。不过鞋不是特别合脚,他是被带着去库房里领的鞋,那边分了不同型号,只能大概挑一双跟自己脚差不多的。将仲一辈子干活,脚是有点变形的,不是自家做的鞋,总归有点不合适——但料子和做工都不差,将仲也不挑剔这个了。
“行。老丈休息一晚,明天来培训——哦,就是教你认字,学规矩。”年轻小子道。
将仲被带到一间屋,屋里有赵食其那老家伙吹了半年的他会盘的火炕,一屋睡两人,炕很宽敞,现在自然没烧火。屋里还有柜子叫他放衣服。
他坐着无事,歪着睡了一会,屋里又来了人,也是个年轻小子,看着跟乡里的后生一样,不像那年轻人大方,十分腼腆紧张。一问,果然是乡里招来的,不是坊里的管事。
“家里田少,兄弟又多,我上面三个兄长,后面一个幼弟,实在养不活,一傅籍就分家了,没分着地。”那个叫李次的小子老实地道,“我寻思做工匠也能学到手艺,就来试试。去乡里有人考了识字认数,说我考得好,就让我来了。”
现在教育普及率还是不行,就算有人教,能学进去的也不多。李次人老实,也不笨,没事就写写画画,居然考得不错,通过了考试。
他还以为将仲也是这么来的,对他这把年纪还能学得比旁人好肃然起敬,将仲弄明白之后赶紧摆手:“我是因为儿子为大王战死,才叫我来的,我不识字。”
他上了心,想到明天还要去认字学规矩,便先向李次问了起来,免得给死去的儿子丢人。
正好李次有耐心,闲着也是闲着,两人便当真一个教一个学,用起功来。
将仲学认字是真的困难,他年纪这么大了。但他心里梗着儿子的一条命,发起狠来竟然也不差,一边识着字,一边记下规矩,半个月后就被安排了工作。
那个笑得很甜的年轻小子叫肥伏,是跟着什么专家学了很久的人,说话总是好听。
“老丈,你是该受照顾的,别的活费力气,不好叫你做,这有个活是轮流守着,一个人只要守半天,也不费力气。只是一点不能晃神,一点不能错了规矩。若是晃了神,二十缸的东西就要全废了。你可是能做?若不能做,让你做里门监做的事,给我们糖坊守门,事情不难,工钱就要低一些了。”
“我能做。”将仲斩钉截铁地说。
他又把这个“糖化车间”的规矩全记下来了。
糖化车间里摆了二十个大缸。坊里隔一阵就运来一车一车的粉,像是红薯磨出来的那种。他问过,肥伏说有红薯粉,也有官田里种的土豆粉。问什么是土豆,就说明年便要教他们种,一时说不清楚,让他不要急。
大缸里装的就是这些粉,放的时候肥伏过来,郑重其事的放进去什么东西,然后封缸。将仲要做的事就是待在里面守着,看两样物事。
一个叫温度计,一个叫湿度计。他也不管那是什么,总之死死记住几个标记,看着到标记了,便叫人加热或是降温,又或是调整管道的遮挡,叫水气进来。
记下这些,活就不难,但确实一点不能晃神,时时得看着。将仲不觉得有什么,他已经知道工钱了,他跟人轮着值守,有时候轮到夜里,但第二天可以休息,一个月却能发六百钱给他。
不发粮食,直接给钱。将仲知道的时候险些晕过去,这许多钱!官田里打去年开始就种上了大王带来的韩氏麦,麦价已经降了。当年麦饭难吃,麦价不高,自从能磨成麦粉,麦价就开始涨上去,直到种的人多了,才维持在一百三十钱左右。而现在降到了一百一十钱一石。明年大伙都种上韩氏麦,怕是一百钱就能买。那他的工钱,一个月能买六石麦啊,又不用下地抛洒汗水,这种好事,将茅竟然不来,将仲恨不得现在就回家把他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