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明明表示过不在大势上发言,这件事上却不惮于出声,也令韩信十分不解。不过他和韩武商议后同意了这个建议,并向其他人做了解释。
韩信有些可惜,他知道自己可以用更快的时间统一天下。不过他也理解这种做法,只是不急于扩张,却又要尽量减少战乱的伤害,这其中分寸都要他来掌握,还是有些难处。
他还有重生的秘密,便如定陶之战,在旁人看来他如今的举动怕是有些莫名。他原本带兵来此,也不过是受田氏兄弟之降占据聊城,顺便观望秦楚交战的局势罢了。
他再擅于用兵,人又不在定陶,不是有这个秘密,最多只会觉得项梁轻敌骄纵,又无盟友相助,对上秦军十分危险,又怎么能肯定项梁会在定陶兵败身死呢。他不死,败兵回师,义军声势稍挫,但楚国的权力依然会牢牢掌握在项氏手里,项氏内部也不会分裂。整顿之后,项羽还是能打败章邯,项梁则未必会给别人机会。
就算估计到项梁身死,他也不能神机妙算,算到项羽与章邯相持的时候,秦军已经无心作战,一路或败或降,刘邦抢先入了关中,天下形势为之一变啊。
如今魏王虽死,楚军却打了几次胜仗,大伙儿都觉得只等打下魏国,就可以合力攻打关中了。谁曾想项梁会一败身死,接着便是赵王被围呢。
好在如今他自己就是齐王,他驻军在此,自作主张也不要紧。
想到这里,韩信便觉得浑身轻松起来,在案后伸直腿,舒展了一下腰身。但一个动作才做到一半,门外踏进一人,他吃了一惊,赶紧收回了腿。
如今田氏兄弟的兵马已经被他收编,他自然也住进了城内,守卫都换成了自己人。新设的“参谋”们就在府内离此不远的地方做事,算是他的亲近人,平常出入并不用通报。
若是旁人,韩信也不会在意这点失仪,但偏偏来的是那两个女子之一——还是张子房的女儿!
张泽若只当未见,她本来在军中这种男人成堆的地方就身份尴尬,若是自己动不动再犯尴尬,迟早被人嫌麻烦赶走。此时她来也是正事,替测绘组将新制的地图送过来。
他们这个军事培训班学得很杂,她也学了测绘,但并没有加入测绘组。而测绘组跟在军中,与其说对眼下的战事有什么帮助,不如说是借大军行进之便,将所至之地抓紧绘制出地图,以图将来的方便。
白芜君在做这件事,但张泽若志不在此。
“大王,新送来的地图。”
韩信嗯了一声,顺手展开,目光落在了地图上。虽然已看过几次,但每次送来新的,他还是难免惊叹。
在燕国时拿到的地图,因为老金他们不方便测绘,虽然详细,数据上却也只有大概罢了。如今经测绘组画出的地图又有不同。
这样精细的地图,哪个领军的会不喜欢。虽然聊城已在他手上,他还是忍不住看着地图出神了。
纸上的符号,化作了城外的丘陵山峦,坡地河流,哪里伏兵、哪里扎营、哪里适合列阵冲锋、哪里适合引敌,又是哪里能利用天然地理杀敌,只看着这地图,便能在脑海中勾画出来,这可比过去的简略地图强上千百倍了,对他这种人来说,跟沙盘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他自己在脑子里就能立体化。
张泽若静静等了一会,见韩信盯着地图,嘴角泛出笑意,却理都不理会她一句,只能轻轻咳了一声。
韩信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她还未退下,怔了怔,道:“张……参谋还有事?”
“参谋”是新设的斗食之吏,年俸不过五十石。名字起得浅显,见而可知其职司,韩信觉着倒像是战国时的门客给了个正式的官位。田乐阳提议设定这个职务,又办了那军事培训班的时候,韩信也没太在意。办成了最好,办不成也不过花一些钱粮,到时撤办了就行。
收女子入内,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但想到父亲也有意渐渐将女子引入齐国的官吏体系,手下来问他时,他便同意了。反正军中已经收了一群女医,也不差两名女官。况且他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明明也有用兵治政的才华,前世却连她自己都不能知道,这是多么令人痛惜的事。
他不自在,张泽若也不自在。但为了自己的理想与野心,张泽若忍住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男子打扮,便以男子身份行了一礼,道:“臣有事问于大王。”
韩信一边卷起地图,一边微觉诧异地问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