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知韩信也是个双标怪,先前还鄙视人家田氏自立为王后,齐王是田氏、齐相是田氏、大将军还是田氏,跟手下笑谈是捅了“田氏”窝了。这会儿自家同样将相俱为韩氏,他一点没觉得不对啊。
就在韩信让韩武继续做这个齐相没几天,他操练兵马回来,就愕然听说有一个让他觉得很耳熟的人前来求见。
蒯彻?
他明明不认识这个人,但很久没出现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甚至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蒯先生不会又来说他贵不可言吧?
啊呀,肯定又是小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搞出来的,弄得他脑子都乱了。
按下满脑子乱七八糟乃至荒诞的影像,韩信让人请蒯彻入见。
一见面,果然觉得眼熟,好像曾经也这样见过。韩信不觉笑了笑,心生亲切,问道:“蒯先生一向可好?”
蒯彻早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被他这一句给劈头问得愣住了,不知道他是何意。不过纵横家本就对应变之能要求高,他脑子转得飞快,面上半点不显,笑道:“我自赵入燕、入齐,一种行来,见大王治下光景,心生欢喜,自然是好的。”
“那先生来此何事,可是有事教我?”韩信示意人上茶。这不是卖给胡人的茶砖,是有了铁锅之后,那群异人新弄出来饮品,大部分当然仍是做成茶砖与东胡交易,只留了少数炒来喝,也不像战国时有些贵族那样加许多调料和食物在里面。
他尝过,入口微苦,久而回甘,渐渐品出味来。今天见到蒯彻,他不觉就想推荐一下。阿弟还打算以后成规了模往外卖呢,不但要掏光胡人的牛马,还要掏光贵族士大夫的钱袋子。
也不知道蒯先生能不能适应这口味,正好外地来的,试试看。
蒯彻是真的迷惑了,一边笑着接受韩信热情的推荐,一边紧张地回忆自己是不是与韩氏有什么自己都忘了的交情——真不熟啊。
一盏茶后,蒯彻抛开疑虑,细细品味,点评道:“此物入嘴虽苦,却别有滋味,宜慢品。只是如今这天下纷争,能静心品茶之人不多啊。”
韩信便知道他有话要讲,放下茶盏,微微含笑,听他开口。
“大王可有……”
一句“可有天下之志”没说完,就被一句快活的“阿兄”给打断了。
一个高挑的青年有些轻佻地跳进来,向蒯彻还挺有礼貌地致意行礼,然后就直接坐到了韩信身边:“阿兄,你有客人么,我进来时听说了,蒯先生是吗?蒯先生可还回赵国,要不要带点土特产回去送人?我们的瓷器镜子都极好,用稻草棉花厚厚地裹了,路上只要小心些,也不会那么容易碎。”
他极有热情地推荐,力争给自家的“土特产”打开销路。
韩信忍住笑,轻轻拍了他一下,向蒯彻致歉:“舍弟年少顽皮,先生不用理会他。”
蒯彻只觉得,齐国大概与他犯冲。
韩武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成了气氛破坏者,赶忙站起来认真行了一礼:“我是来找阿兄说士卒在军中识字的事,轻慢了先生,先生请勿见怪。”
蒯彻能说什么,蒯彻只能保持微笑表示没事没事。韩信觉得实在有点对不起他,暗地里拧了韩武一把,让他乖乖的别开口了,自己含笑道:“先生有何事教我?”
他直接导入正事,蒯彻暗叹一口气,也不用纵横家那套话术了,直接说道:“我观天下大势,齐国已得其半,今日来见大王,只想问大王一句,大王可欲步田氏后尘,坐守齐国而终失社稷?”
“当……”韩武一句当然不是硬生生被韩信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拍了回去。韩信是真怕他插话太多,把蒯彻给气走了。
“自然不是。先生以为,如今齐国应当如何应对?”
“如今秦楚交战,秦军落于下风,然刘邦与项籍合军尚有数城未下,关中亦有精兵未出。看似章邯落于下风,其实未必。齐国不可冒入,但也不可坐视。若楚军不胜,定需助楚军,进而共击关中,再论天下。不然,秦若灭,齐却无功,又有何面目与楚军争雄?楚若灭,赵不可倚,齐国又临田氏当初天下皆亡而独对秦军之局。殷鉴未远,还请大王三思。”
蒯彻的意思很明白,齐国应当寻求机会,主动介入目前秦楚的战局中去。韩信本也是这样想的,不由微微点头。
蒯彻精神一振,说入了正题:“我已说服狄公田儋,若齐王肯予以信任,许其在麾下作战,狄公愿献聊城而附齐。大王,此二县虽小,却临东阿,近城阳。如今章邯几次兵败,楚必不欲齐国于此时插足。无狄公来投,齐国欲入东郡,需穿薛郡或泗水郡而过,楚国不许,只能徒呼奈何,难以插手战事。有此二县则不然,将军可顺势攻秦,便是项梁也不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