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笑道:“先生说得是。我确实有意入东郡,原只是想先拿下田儋,不想先生竟能说得他愿意来投。不知狄公有何要求?我这里得先告诉先生,若要来投,齐国是不能容他独领一军另得封地的。”
话说在前头,这也算是他的坚持了。韩川的意思很明白,秦固然是暴秦,郡县制却还是要继承的。韩信已拥三地,且自信足以用兵征伐,灭田儋而吞两县,不屑于也没有必要先把人哄来再翻脸。
反正两县而已,只是义军相攻的名声不太好听,但先前本就与田儋交战过两次,再追击歼灭也说得过去。他若不愿意,费点手脚拿下来,一样可以与章邯所率秦军交手,赢得大义名份。
蒯彻也清楚这点,所以再度详说接纳田儋兄弟的好处。除了少动干戈之外,“齐国田氏宗族根深叶茂,虽说齐王与将军不惧其作乱,但容一田儋,便可安众田氏之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条件,他自然也已经与田儋兄弟三人谈好了。当时他便开出三个条件让他们考虑。
一是彻底弃权,做个富家翁,他负责说服齐王,将如今赚钱的那些买卖都分润给他们。
二是仍为领兵之将,但只能驻扎于东海郡为齐国防御他敌。齐王在家乡深得人心,不用担心他们作乱,他们也可以安心。
三是作齐王麾下之将,随齐王出征。只要韩信放手任用,他们可以继续征战于乱世,搏一个更高的封赏。
三人没耽搁太久就选了第三项。是韩信将他们迫到此处,又迫得不得不降,他们肯定是不甘心的。但是既然事已至此,三人也不愿意就此庸碌一生。听了蒯彻的话决定投齐国,不就是看中韩氏最终可能得天下么,那自然是要在乱世中争立军功,博个封侯之赏才行,否则这投效岂不是投得亏了。
蒯彻都已经谈好了,韩信也爽快:“那就请先生随我同行,我本就要去聊城。秦楚相持,我齐国助力一二也是应该。”
他说得轻松,蒯彻心中暗叫侥幸。他已经听出来了,韩信本来已经快要发兵去攻打聊城,他要再来晚一点,就只能舍了这桩功劳,先投入麾下再找立功的机会了。
兵临城下时再入城劝降,他就不再是中立的身份,田儋怕了还好,要是因逼迫过甚而决意反抗,说客的性命能不能保全也是两说。
他倒是不怕。蒯彻天生就有种喜好在刀尖上腾挪的脾性,多少有点喜欢给自己加难度。就是少了这桩功劳,入齐不能一鸣惊人,不免叫人不快。
此时他哪肯再耽搁,起身道:“为免误会,我愿先行一步,将君上诚意告之狄公。”
“也好。”
不过说是先行一步,又哪能让蒯彻真的起身就走,韩信请他休息一夜,正式任命为行人,负责外交事宜。
如今韩信一家在临淄的齐国王宫居住,官制没有大改,地方上大体依着秦国原有的官吏体制,朝中则是揉和了秦楚齐三国的官名,说实在的有点乱,也正议着准备改动。
蒯彻明显是纵横家一派的人物,齐国当年负责外交事务的官职有诸侯主客、行人、谒者这几个。诸侯主客更多负责的是礼仪性事务,行人倒是更合蒯彻身份。蒯彻也不在乎官职,这次见面验证了他的想法,他已经拿定了主意。
如今诸侯复立,赵王歇是张耳和陈馀刚刚扶起来的君主,不说是不是傀儡,反正显然也没有作主的能力,无非安然高坐,给赵国臣民做个旗号罢了。
楚王熊心更不用说。张耳陈馀既不是赵人,又不是贵胄,不保着赵王歇他们也没甚底气在赵国执政。不然也不会在武臣死后还要再立一个赵氏了,他们跟赵王还可以算得上是合作关系;项梁却是在楚国末期力抗秦军的项燕之子,论人望和名声完全可以死死压住熊心,让他只能做一个傀儡。
但蒯彻多方打听,知道熊心也不是个简单人物,牧羊长大,竟比那赵王韩王那样的贵公子还多几分心机。虽说是项氏的傀儡,但有了“王”的名义,在当下之世仍然有几分说话的余地,他不能明着对抗项梁,但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项梁,寻机用楚王的名义拉拢人手。蒯彻判断,要是项梁出点事,这位楚王说不定与项氏就要有一番争斗。楚国不但不稳,还有内乱的危险。
投楚倒是可以搏一搏,但风险过大了,还得看项梁是不是走霉运。蒯彻是喜欢赌,但他赌的是自己眼光,而不是命,所以楚国也是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