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伯南,若是你起事,会以何名义?”
韩信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张良一问,他就想到了天书上的那些故事,脱口而出,“清君侧?”随即立刻自己就厌恶地否定了,“不,不是其他人的问题,就是胡亥的问题,他毁了陛下的毕生心血。”
张良紧紧盯着他:“你是公子虮虱的后人,你就没有想过恢复韩国的社稷吗?”
韩信微微一愣,重新打量着张良,目光渐渐审视起来,张良坦然面对,目光不离他片刻,韩信沉吟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父亲和阿武怎么想,我自己……还没有想好,我毕竟受始皇帝大恩。张先生,其实你一直都想反秦复韩,是吗?”
他终于肯正视了啊,张良以前还瞒着,这两年几乎明示暗示一起来,韩信却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始终没回应。也是,他可一直都是大秦的忠臣来着。
现在张良已经激动不起来了,点了点头,看了旁边的张豚一眼,说了一个更吓人的消息:“当年博浪沙的刺杀之事,是我所为。”
哗啦一声,韩信一下立起,用力过猛,竟然将桌案给撞翻了。张良眼皮都没抬,淡淡一笑:“伯南要将我绑送咸阳否?”
张豚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将他心目中柔弱的张先生看了又看,甚至还揉了下眼睛。
天啊,他以为刺杀陛下的是什么猛士,不但差点成功,还全身而退不知所踪,怎么竟然是张先生这个病怏怏的文士!
在张良的注视下,韩信缓缓坐下,又是一声苦笑:“先生何必取笑我,我都在这里同你说着造反的事情了,难道还能绑你入京不成?”
“那可未必。”张良忍不住就想刺他两句,“你深恨当今皇帝,我刺杀的可是你那陛下。”
韩信垂下眼:“就算我不反,难道能坐看父亲与兄弟起事遭殃么?罢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做些准备吧。”
辽西郡不过二十多万人,要起事,就一定要拿下燕地全境,再图其他。韩信对掌握辽西郡是有把握的,差的就是附近郡县的情报了,当下将自己亲信都召集,痛诉胡亥的荒唐暴戾。钟离眜与梁高当即斩案而起,立誓追随,必要除此暴君。
其实他们俩早就等着这天了。韩武又没瞒着他们,说不通兄长,那自然要跟兄长身边的人通气,好叫他们平时就劝着一些。梁高自然没有问题,钟离眜这些年也得到了他们的信任。他们这样的楚国人,要说对秦有什么忠诚,那是真的没有。就算谈不上恨,若是主君要反,他们也不会有二话。
就是韩信颇有点油盐不进的架势,让他们这两年也有点发愁,不知道这事怎么了局。总不能韩川跟韩武在南边反了,他们郡守在辽西等着咸阳派人来问罪吧?
哎,今天他们算是放下心中大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还真得感谢新帝的荒唐啊。
张霖和赵辰则是不约而同地放松笑了出来。
妈呀,可算等到这天了,他们还愁怎么鼓动韩信造反,毕竟系统对他们有限制,不能泄露历史。为了奖励不被砍,他们根本不敢在这件事上发言。因为结果都知道了,再怎么分析都是从结果倒推,万一触发系统惩罚,他们可是真要被罚的。
这下好,胡亥快把秦始皇的血脉杀绝了,又更改法律盘剥百姓,无论从私情出发还是公理出发,韩信都已经忍不下去了,一定很想立刻就去咸阳暴打胡亥狗头。
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一时间他们和他们身后的人都动了起来。
而此时,新的秦律已经下发到各郡县,渐渐显示出了威力。
过去的秦律是严苛,却也某种程度上极为合理——合理的压榨,合理的让人无法反抗。秦国初变法时,其实百姓的生活过得比其他诸国更好,也有了军功得爵的期盼。而法家的手段,又将秦国的战争潜力压榨出来,将秦国打造成一架战争机器。
百姓能活,对比六国甚至活得还好一点,还有上升的途径。国家得到了好处,力量不会被贵族封君虚耗,全数集中到战争中来。这样的秦国,自然一步步崛起,进而一统天下。
如今的秦律却是让丞相李斯痛心而又无能为力的不合理,使商君变法后对黔首控制极为严密的秦律变成了空有严苛,再也无法拿捏住百姓心态的一纸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