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你食客。刘季心说,但他好端端的要跟你同行跑到大老远的辽西去,他不准备在下邳聚众起义了?不打算在楚地联络项氏了?
啊,我明白了。刘季瞄了一眼韩信,想到了。现在淮阴韩氏已经出名了,一门两大夫,父子双郡守,虽然一南一北,都是时人眼中的蛮荒之地,但爵位是实打实的,郡守的职位也是实打实的。韩川的治民理财之能,和韩信的用兵之能,也算是有了名声。
所以住在下邳的张良注意到韩氏,并打听到他们出自韩公子虮虱那一脉一点不稀奇。此时还矢志复韩的张良,又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希望呢。
其实刘邦本来也不知道韩信是不是韩国王室之后,但张良既然大费周折的随之北上,那他知道韩信必然是与韩王有关系的了。记忆里倒是不曾听韩信宣扬过,大概也没怎么放心上,关系早就远了。奈何关系再远也是韩氏,有这样的能力与资本,张良八成要放弃横阳君了吧。
刘季没露出异样的神色,但心里难免有点失落,也没心情跟他们攀交情了,顺着韩信的话让亭卒们把房间再清理一遍,让他们各自回去先安置休息一会再来用餐。
他自己则在众人都散去时被韩信拉到一边鬼鬼祟祟的讲话,还没开口,韩信已经急切地问:“刘伯父,你养的斗鸡还在吗?”
“呃。”刘季在考虑是说在,还是说已经换了一只之间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怕别人说漏嘴穿帮,笑道,“已经换了一只,养在后头呢。”
韩信的眼睛简直要放出光来了:“我打算后天走,这两天有比斗吗?”
“哈哈哈哈,就算没有,我也要攒一局让你瞧瞧啊。”刘季大乐,大包大揽地应下来,保证把县里最好的斗鸡都弄来比一比,叫他看个过瘾。
韩信这才放心,回房间休息去了。
刘季也才有空,自己转悠了一会,去找张良说话。
张良向来体弱,这些日子赶路已经累了,韩信说要住两日也是照顾他。他本来想小睡片刻,不料刘季来访,只得开门迎客。刘季大咧咧坐下,道:“听阿信说先生通兵法,一时没忍住,想来向先生讨教两句。”
张良也打点起精神,心说这里莫非也有埋没的人才?也不嫌刘季身份不过一亭长,便与他随口分说。
不料这一说当真惊到了他,刘季竟真是个懂的。说到兴起时,张良抚掌:“刘亭长何不与郡守相谈呢?莫看他年少,兵法造诣还在我之上,又喜为人师,你若向他请教,他必愿意教你。”
刘季连连摇手,作出不忍面对的表情:“可别了,我同你说说就好……哎他有没有同先生说过我?”
张良不由浮起笑意,想起一路上韩信的言语,颔首:“说过。”
“说说,他都讲我什么了?”
“郡守道是沛县有位刘伯父,在咸阳相识,十分了得,会捉蛇,会套兔,会掏田鼠洞,会上树摸鸟蛋,还会训斗鸡……”
刘季已经笑到伏案:“好家伙,我就知道,他特意绕道来沛县,哪里是替父送信,分明是想我那只斗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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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用过晡食,就打发亭卒去县里好斗鸡走狗之徒里说了一声。
不过斗鸡是下午开始,第二天上午用过朝食,县令就来拜访了。韩信虽然不在本地为官,但怎么也是个郡守。更何况他也希望能拉一拉关系,以后也沾一沾光。
现在沛县从淮阴弄些好东西,主要是刘季夏侯婴这条线,县令琢磨着自己若是升到别处,也不能还指着他们吧,恰逢韩信路过,又怎么能不来交好。
韩信只得耐着性子接待。他在咸阳与李斯王贲说话,人家都当他孩子半哄着,本身又是当世人杰,韩信想问什么想说什么,人都接得上。他在桂林县军营中,任嚣和赵佗这样的上级佩服他知兵,反而愿意听他说,下级更不必讲,令行禁止,让他十分满意。
到了这里,县令哪里敢把郡守当孩子看,恭敬以待,全是官面上的话,人物又普通,十分没意思。韩信说了几句就不想跟他讲话了,只觉得言语无味人物可憎,他只想去看斗鸡。
好在县令自己知趣,随行的主吏掾萧何又通人情,打着圆场,很快就告辞,只留主吏掾陪同,道是韩郡守有什么需要只管向萧何提。
韩信有点傻眼。他要跟刘季去看斗鸡的呀,跟着这个主吏掾他要怎么开口,正想找刘季想办法,却见这位伯父送走县令后,上前就挽住主吏掾的胳膊,嬉皮笑脸地道:“现在郡守要去巡视本地少年斗鸡,主吏掾要不要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