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的八卦,陈芸听过不少,她爱听,但从不打听,听完烂在肚子里,也不到处乱说,这是她引以为傲的觉悟和素养。林文斌对南琴是什么心思,陈芸大概看出个八九不离十,她听过类似的故事,所以并不惊讶,该怎么做,她心中有数,再过几年就退休了,陈芸不想给自己惹事。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进入十一月后,开市的菊花跟疯了似的开满大街小巷,天越冷,菊花开得越旺。四ʟᴇxɪ君子里,林文斌钟爱菊,文化馆里里外外被花盆挤满,林文斌亲自挑了十几盆各式各样的菊花,摆进阅览室。
林文斌习惯了周六一早跑来文化馆,比上班积极。他提着塑料洒水壶满院子给菊花浇水,心中颇有采菊东篱下的惬意,想到一会儿还能见一见南琴,林文斌在心里吟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琴。他激动地朝松林大咳一声,惊起一群麻雀,随后朝水泥地上吐了一口痰。
这天吃完早饭,南琴跟刑慧英说,“妈,我去文化馆借书啦。”
“等会儿。”刑慧英在厨房里喊了一声,只见她从厨房出来,擦擦手,进卧室翻出一件姜黄色毛衣,硬给南琴套在身上。
新上身的毛衣扎脖子,南琴别扭地扯着领子喊,“妈我不冷。”
“不冷也得穿。”刑慧英满意地看着南琴穿上毛衣,跟个姜饼人一样,毛衣有点大,刑慧英故意织大一号,能多穿两年。
南琴从楼道里推出自行车,看见家属院墙根种的几株小菊花开了,骨朵不大,金黄金黄的,南琴蹲着看了一会儿,闻起来还挺香。
出家属院往西,南琴看见一个大高个儿在路边独自走,手上拎着一个黑塑料袋,南琴远远就看出来那人是王健,她用力蹬几下脚镫子追上去。
“王健!”南琴喊了一声,王健回头,憨憨一笑。
“你干啥去?”王健说。
南琴骑到王健身边,下车跟他一起走,“我去文化馆借书,磁带我听完了,在家里放着,你等我几分钟,我回去给你拿。”
“你拿着听吧,我那儿磁带多着呢,你刚说去哪儿?”
“我去文化馆。”
“去那儿干啥?”
“去还书,再借几本书回来。”
王健看见南琴车篮子里放着一个商场布袋子,里面装的应该是书。
“上次你去杂技团看狗熊了吗?”王健问。
“没有,你看了吗?”
“我当然看了,”王健神采飞扬,“我离那个狗熊这么近。”王健凑到南琴身边,拿手比划着两人之间几公分的距离,南琴急忙握紧车把,红着脸看向前面。
“你别去文化馆了,跟我看狗熊去吧。”王健边走边说。
“今天吗?”
“就现在,我带你过去。”
“要买票吗?”南琴问。
王健狡黠一笑,说,“跟我去还用得着买票吗?杂技团就跟我家一样。”
南琴看看车篮子里的书,犹豫道,“算了,我还是去还书吧。”
“别还书了,你不是没见过狗熊吗?我带你开小灶儿,下午再去还书。”王健冲南琴挑挑眉毛,他眉毛又粗又浓,挑眉毛跟蜡笔小新似的。
南琴也想看狗熊,忍不住答应了,“好吧。”
“我骑车带你。”王健从南琴手里接过自行车,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挂在车把上。
南琴像上次一样,轻轻扶着王健的腰,跳上后座,再把手缩回来抓着后座钢条,她看见黑色塑料袋在车把上晃晃悠悠,问道,“那是什么?怎么不放在篮子里?”
“别把你书弄脏了。”王健晃晃悠悠蹬着自行车。
“里面什么东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杂技团今天没演出,大门紧闭,上次演出的横幅早撤了。王健骑车带着南琴从杂技团门前经过,继续往前骑,南琴看王健没停,急忙敲敲他后背,说,“过了过了。”
王健骑到杂技团隔壁的劳动局门口,伸出大长腿支住车,说,“到了。”
南琴从车上跳下来,没明白王健什么意思。
“跟着我,别说话。”王健推着自行车往劳动局大门里走,南琴只好跟在王健身后。
劳动局看门大爷坐在门口,看两个小孩儿要进,问道,“干啥的?”
“大伯,我找我舅,这是我妹。”王健笑着跟大爷说。
“你舅叫啥?”
“王海涛。”
大爷看看王健和南琴,“进去吧,别胡跑,别嗷嗷。”
南琴跟着王健进入大院,她猜到王健要从劳动局翻墙进杂技团,南琴小声问,“咱们翻墙吗?”
“嘘,别让他听见。”王健偷偷回头看了眼门口的大爷,“翻墙的地儿在后头。”
两人把车锁好,南琴拿上车篮子里的书跟在王健身后,悄悄从办公楼侧面绕到后院,后院堆着扫帚、簸箕和十几袋因为淋雨而凝固的水泥。